走出地铁,我跟随周建等人来到萧瑟的街道,因为翕兽的攻击,此刻的路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人。
上来之前,我已经进行了第一轮传功,这些人接受了我的真气后,顿时感觉到浑身有劲,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神采奕奕。
也许这是整个地球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修获交能,也是整个获得者记载中难有的高能时刻。
能量或许会被分作许多种,热能、动能、势能等,而能量的来源只有一个:粒子活动。根据粒子活跃程度以及其对周围空间所造成的影响,能量通常分作低能、普能、高能三种。
这是相对于地球的人类来说,低能包括微波、弱电、轻质量力等,普能包括推动力、轻声波、重力等,高能包括原子能、核能以及净动力等。
修行者所修炼的真气灵气就是属于净动力的一种,将能量分子压缩,在分子空间组为内循环结构,从而形成新的能源点。
这种能量提供给人体,可以让人更有动力,且使用的时间可以更加长久。根据每个人的体质结构不同,所需的数量也存在差异,这就叫能量等差。
周建是高阶获得者,他所需要的能量远比其他人高,这也和他的能力直接挂钩,吸收的能量越多,释放能量时造成的影响也就越大。
透过夜灯的微光,我看到那凌空飞舞的翕兽,它们张着可怕的血盆大口,见到活物便囫囵吞枣的冲上去。
城市的高楼中,狭小的空间里包藏了各式各样的线圈,电流通过发出的温度,也正是许多翕虫此时害怕的。楼层越高的建筑中所含的电力越强,躲藏里面的人便愈加安全。相对拥有十层以上建筑的住户而言,那些住只有三四层小高楼的人便没这么幸运了。因为这部分小高楼建筑所接通的电力总数没有那些超过十层的建筑的电力总数多,所以首当其冲便成了翕兽的攻击目标。
……
一个别墅小区中,一只翕兽疯狂撞击着某个居民家的窗户,一部分化作翕虫粘在金属制的门上,顿时便响起恐怖的嗑嚓之声。与街边的路灯杆比起来,这用于防盗的大门明显要厚实许多,以这些翕虫的力量,根本难以从其中吸取到主要的金属物质。屋内,一家三口蹲坐客厅,父亲手中抓了一个台球杆小心翼翼靠近了大门。他们不知道门外的生物是什么,但这一家并没有贴门幅的习惯,所以能通过猫眼看到门外的东西,同时也可以做出相应的对策。仅有四岁小女孩被妈妈抱在怀中,瑟瑟发抖的手上还拿着那本《格林童话》。
嘭嘭!
这只翕兽还在坚持不懈的撞击着大门,它看上去比较死脑经,明明砸窗户要更加方便。也算它持有所成,在经过数分钟的撞击后,那门终于砰得一声飞了出去。说来这门也真结实,竟然能承受这么多下来自这翕兽的撞击。当门形变打开,那翕兽冲了进去,早就万分警惕的父亲在此时突然高举那台球杆一下劈了下去。他的姿势极为娴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杆劈下后急忙又后退了一步。
翕兽进入屋内,在一杆落下后立马又化为了恶心的飞虫,黑风划过,门口的一些金属家具立马化为了虚无。男人见到黑风带着阵阵腥臭气味冲来,胃里猛的一个翻滚,人却向后动了两步,拦在那一对母女身前。可怕的撕裂感从他的身上传来,他看见黑风所触及的血肉赫然不见了踪影。恐惧毫无来由从他心里传来,他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便失去了一只手。
四岁女孩看到自己爸爸的右手如同一张薄纸飘荡在空中,惧怕的将头埋入妈妈怀抱。而母亲看到自己丈夫的手就那般毫无声息的化为纸片,也无法控制的发出了一声惊叫——她叫的是救命,而后又语无伦次的喊了男人的名字。
声音很快便传开,就在翕虫化成的黑风再次遮天而来的时候,半截滚烫的金属棍划破空气急旋而至。
我一边喘着气,身体依旧保持着扔出武器的动作,在我身后,是一队赤子的成员。“总算赶上了。”我从未这般高度的运动过,尤其是顶着发烫的身体。那蓝衫青年依旧是一副如同战神打扮地站在我的身旁,不过此时他已隐藏了能量,身体不再发出可怕的温度。
我此时已经了解到这蓝衫青年的信息,他名为杜猷,是赤子联盟的首席指挥官之一。
赤子是一个民间组织,建成时间也不过一百个小时,这里的每个成员都为了各自的道义而征,他们从不认为世人为善乃大义,他们只知晓天下之大义,乃保证自己道义的同时,也不会谋害无辜之人。
我非常认可他们的这类观点,就好比我来说,我曾经那救世济俗的心中大义,其意义并非针对被救之人,而是针对我自己。我无法保证我施手之人都会感激我,也无法保证我真的能救济所有人,但只要有人求助,而我又力所能及,我便一定会帮他,就像这一家三口。
驱散了那一只翕兽,杜猷让人带着三人赶往了附近的临时避难所,走时我看到那女孩手中的童话故事,嘴角微微搐动了几许——遥想儿时,我也相信光明童话,后来才明白,那原来不过是有心人为了掩盖真实才创造出的故事。
美好是个愿望,光明的结局也不过是戏中人想要做出的努力,而原本的世界则远比我们看到的还要黑暗。我们活在别人制造的谎言下,却无法看清外套中真实的自己。
……
出了地铁站后,陈余洁随着周建等人一路鏖战,尽管他能不断补充能量供这些获得者使用,可大伙依然还是疲惫不堪。他们都是人,又非神,如此长时间消耗,哪怕身体能够承受,精神也未必能够承受。
“休息一下吧。”陈余洁对周建道,与此同时,我的目光也投向了那长长的街道。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多多少少灭去了一部分翕兽群,至少在这一片城市区域中,已经看不见翕兽的影子。
“好。”周建点点头,说实话,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他也感觉非常疲惫。
“你们两个,去那边搜查,绝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在距离陈余洁不远处的一个街道上,士官模样的男子全副武装,他一边指挥着队员,一边拿着枪冲入了巷子。
“遵命长官!”队员们分散展开搜索,此时距离警报拉响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这座城市已经拥入了大批军队。
除了胡易生与杜猷、陈余洁与周建清理的两片区域,其他区域的人们基本已经被军人集中保护。
他们或许没有如赤子一般的异能,但长时间的训练还是让他们在这场战役中取得不小的主动权。
至少他们极强的心理素质让他们能够更好的应付眼下的情况。
新闻暂时没有传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官方封锁了部分消息,并隔绝了此期间所有与月季有往返的交通;车站被关闭了,到站的人们也被保护起来,而列车却没有因此停止运行。
被困的人相隔着屏幕聊着天,同时也汇报着自己的平安,而实际情况却并不乐观。
人们并不了解这可怕的生物,甚至翕兽的生命形态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些生物就是新物种。
有关部门开始了研究,他们捕捉了少数落单的翕虫并就地开启了实验。通过实验,以及不知从哪传来的信息,他们了解到了这些虫子的部分习性,并对其对症下药。
火攻展开,城市的街道突然炎热躁动,偶尔可以看到有喷火器的火光一闪而过。
陈余洁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打坐恢复,目光无意瞥见了那喷火器散发的光芒,刚要进入的状态瞬间停止。
周建同样看见了火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让队员们隐藏了自己的能力,接着起身朝光芒发出的位置探去。
在那个路口,陈余洁周建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伸去脑袋,正好与冲出的士兵撞了个正着。
这士兵见到人,先是将枪口指向了二人,当确认不是那些怪物后,才询问二人的情况。
二人半真半假的说明情况,士兵听得连连点头,之后又窜出几名士兵,将陈余洁一行人保护着朝着附近的临时避难所而去。
地下车库临时被当成避难所,里面全是人,有不少伤员,甚至有人失去了一部分肢体。
车库口被纤维制品阻挡,也不知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很管用,至少遮挡了大部分的翕虫与翕兽。而这些翕虫似乎只对金属物质感兴趣,面对纤维制品却没有任何想法,也不会将其啃食。
总的来说,这些在地下车库的人暂时还是安全的。
陈余洁穿过那临时搭起的地下“医务所”,又听到哀鸣在耳边阵阵响起,心中不由得唏嘘。
他与周建等人寻了个角落,只等力量再次恢复。
这里的人都是普通人,大多无法感觉得到能量的转变,加上几人动作隐秘,倒也没人发现我们的异常。
过了十分钟,几人的力量恢复的七八,精力也稍有回升,便准备离开。正这时,陈余洁注意到在车库的某个犄角旮旯处,有一枚虫卵竟一张一缩释放着可怕的尘嚣,散开后很快便与空气融为一体。
陈余洁看得心惊肉跳,他本来就有昆虫恐惧症,尤其是虫卵,更让他浑身难受,更别说此时这虫卵竟还喷发出肉眼难辨的微小尘埃。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必须通知其他人,否则会出现什么后果他也说不清。
叫来周建,陈余洁示意他低下头,然后附耳同他说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周建听闻双目一瞪,露出惊诧的表情,旋即就要给自己的队员说什么。
正在周建刚刚叫来一个小队成员的时候,车库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陈余洁等人闻风望去,却见两个男人正为了一片空地大动干戈。
周围的人不敢上去劝架,这二人从面相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那拳头呼来就像在面对杀父仇人一般。
陈余洁也没有上去帮忙,因为他太了解作为陌生人去劝架的下场,往往这个时候,人性的阴暗便会被暴露得一览无余。
两个男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在一起,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二人发生矛盾才形成的局面,而我身边的陈汉告诉他,这二人之所以动手这般厉害是因为平时生活中受到太多压力。这就是火石正好遇到了火药,稍微一点摩擦便使气焰直接被烧到了极点,恐怕是不费尽能量不会停歇。
“真的不要上去阻拦一下么,这里面这么多人,他两伤到其他无辜者咋办?”说到底,陈余洁心中还是杞人忧天的,他意识深处一直被划出的那份善良单纯总是会在某些事情发生到即将不可遏止的时候跳出来告诉他要清醒。
“别管他,这两个人身上戾气这么凶,想来平日就没干什么正经的事,这时让他两败俱伤也好,总是互相为社会除去了渣滓。”我对那斗殴的二人嗤之以鼻,我挺讨厌这些“败类”的。
听着我与陈汉的话,陈余洁沉吟思量了一会,又想到那角落正喷发不知名微尘的虫卵,还是选择暗中阻止二人。
陈余洁目光如炬,在黑暗中凝出一抹灰芒,低头在地上搜寻了一阵,然后一道真气蔓延手臂,一个啤酒瓶盖便被他吸入掌心之中。他右手中食二指夹住瓶盖,关节弯曲的同时腾起一道冲力,之后那瓶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朝那两名男子的其中一个飞去。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陈余洁的举动,三秒后,那二人中压在上头的男人突然感觉手肘关节传来一阵酥麻,接着整个人的力气失去半截,嚣张的气势也随之挥散不少。
下方狼狈不堪的男人见到身上重量轻了不少,心中顿时大喜,正要发起反攻的号角,却被陈余洁弹出的第二块硬物给击溃了力道。
二人在承受了陈余洁的攻击之后,纷纷丢了战斗之力,而各自体内涌上的酥麻,又让他二人火热的劲头迅速消去。
在阻止了二人的打斗之后,陈余洁保持了沉默,他看着投来疑惑目光的周建,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快!”
周建明白这个快是什么意思,他清楚眼下急况发生得紧迫,于是便吩咐队员开启“温控”。
这些赤子重启了能力后,原本还不是特别炎热的地下车库顿时变得如同六月的灶房一样。
众人觉得口干热燥,身体本能的就要寻找水源,不过很快这种情况便得到了缓解。
周建等人利用身体发出的高温对这一片的车库区域消了毒,陈余洁则用真气毁灭了那颗虫卵。
不过他们似乎还是晚了一些,陈汉感觉到什么在魂盅内大喊憋气,陈余洁反应不及却在这声后看到了一片诡异又令他怒火中烧的场景。他抬起了手,撕下了包裹在融浪之外的布条,然后抓起剑柄就开始往里头灌注真气。
融浪接受了陈余洁的真气开始发动,这车库瞬间一半寒冷一半炽热。
周建就在寒冷之下,眉毛上肉眼可见的聚集起白霜,他察觉到了不寻常,转头朝陈余洁看来,竟发现后者此时脸上露出了残忍可怕的笑容。
不对劲。
周建脸上表情微微变化,而后一秒他忽然鼻尖一动,立马惊慌失色的用手捂住了口鼻——他应该是嗅到了那个古怪的青涩气味。然而他还是中了障气,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动起来。
尽在此刻,陈余洁脸上表情骤然一变,浑身透出真气能量随后也戛然而止,融浪没了真气能量的催动,跟着失去了光华。
关键时刻,还是陈汉夺下了陈余洁的身体控制权,并将其从幻境中拉扯出来。
陈余洁这呆子被赶入魂盅,脸上莫名其妙的望着我,并用疑惑的语气问我:“我怎么了?”
我目光看着万象中的景象,也没回头,道:“你中了蛊瘴。”
“蛊瘴?那是什么玩意?”陈余洁又问。
我答:“一类养蛊人以药喂蛊,生出的蛊虫便带有药毒,药毒过多会形成瘴气,使人闻了丧失理智。”
陈余洁听罢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想来他也猜到自己方才是迷失了心智。
陈汉操控着陈余洁的身体,催动着真气堵住了七窍,然后又在体内形成了内息,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再受那蛊瘴的影响。
将融浪再次背在背后,陈汉一掌轻拍在周建的右肩,接受了真气的周建顿时从迷离之中清醒。
“这里不能久留,先将其他人送到地库外面去。”陈汉低沉的对周建道,自己率先冲向最近的一个人。
陈汉一把扛起那路人,又随手抱起一个小孩,接着三步两步便来到了车库的入口。
秋夜的冷风刮过,穿过那纤维制品的缝隙,拍打在那路人与小孩的脸上,他们身体恍然一惊,双目皆露出迷惑与恐惧,仿佛方才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陈汉见二人惊醒,低声说了一句:“你们先在外面等候。”随后再次进入了车库解救其他人。
周建一行人因为是获得者,中障的程度远比其他人弱,又经过陈汉的提醒,自然不再被那蛊瘴气所侵害。他们在陈汉解救了那两人的同时也迎上其他人,将他们带到了车库入口,又经风吹,大伙皆当清醒。
同样的场景重复了不下百遍,十多分钟后,这出“避难所”里所有中瘴的人基本都被解救于毒瘴之下。他们听从了陈汉等人的建议,乖乖的在入口外等候着。
……
时间是凌晨两点,距离虫害发生已经过去四个半小时,除了赤子成员以及军方管控的部分,其他地方几乎看不见翕虫的影子。
我在告别那对母子后,一路上倚仗着氖气灯管也救下不少人,尽管有人感谢有人冷漠,但正如我对那位母亲说的那样,我这般做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心中的道义。如果是为了荣耀才做这些事,难免会让正义二字显得特别肮脏。
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荣誉,我在乎的只是问心无愧,正所谓“诸世皆修道,惟我大义成,此乃我终宿,我无怨无悔。”
走下街头,我身上衣物早已不堪入目,这一对小青年看着那翕虫飞远,目光惊惧的瘫在地上,我想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候。
我四下观察,小声提醒他们快些躲入建筑物,然后便提着灯管再次走向前去。这二人惊惧之中听到了我的提醒,连忙收起一些恐惧,慌张的冲向道路两旁的房屋。
转角又来到另一个巷子,这里不见半个人影,唯独那排水管滴漏的秽水打在地上,清晰入耳,伴着今夜的气氛尤为令人悚然。我穿过这显得有些潮湿的小巷,目光搜寻着一切可能的危机,我确实是个普通人,却也有身而为人的责任。
七拐八拐的走出了有两百米,偶遇了几个人正围绕着某物低头交谈着。这几人穿着打扮古怪,其中一人的服饰更与现代人的服饰大相径庭。
我倒没有偏见,只是这人的穿着让我打心底有种不安的情绪。我凑了上去,正要张口时,却听那古怪服饰的男人说到:“母巢还在孕育,一定要尽可能的扩大混乱,好让这些家伙无心顾及。等母巢完成育化,到时候哪怕它们被尽数消灭,也再不用担心。”
我不知道这人口中所说的母巢是什么,但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看了看远方黑暗中一闪而过的一只翕虫,当时我就明白,那很可能就是这些可怕生物的母体。就像是许多虫灾电影中的那样,专门生产(不同于繁衍,这些虫子被批量培育,所以用生产形容才最好)子胎的虫后。
我躲在暗处,不敢再出声,心中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与目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