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中摸出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深吸一口气,却带不走心中痛楚的感觉。
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希望他获得幸福——书中不是一向都这么说的吗?
若是唐麟风喜欢小梵,那么她能做的,也只有祝福。
夜风凛冽。
秋意已经越来越浓了。
可嘉抱住自己的双臂,向家里走去。
不论怎么样,她还是希望自己是他的朋友。她还是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帅气的脸庞,还有那有如昙花一现的笑容——即使这微笑并不是给她的……
站在公寓楼下,可嘉抬头望去。
大楼的窗户中透出明亮的灯光。那温暖的明黄色光芒代表的是丰盛的晚餐与一家团圆所带来的温馨。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光,除了——七楼A座。
看着那扇黑暗而又冷清的窗户,可嘉下定决心。
明天。明天她会去找他。
她会堵在他家门口,就算从天亮到天黑,也要一直等到他回来。
不管怎么样,也不论他听不听,这是她现在惟一能做的——对她的那句话道歉。
第二天,当可嘉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赖床的时候,老妈冲了进来,只用了一句话便成功地让她从被窝中惊跳了起来——
“那个7楼A座的小子动作还蛮迅速的,只用了一个晚上,”何爱玲一边拉开窗帘,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就连人带狗一起搬走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一群候鸟排着队向远方飞去。
一阵秋风吹来,扫落几片树叶的同时,也带来几滴雨丝。
天色阴沉,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可嘉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到讲台上那个健谈而享誉海外的身影上。
路克?苏立文,知名广告人,近二十座等同广告界奥斯卡奖——ONE SHOW奖得主。
能够请到他来为学生做讲座,可以说是世青高等艺术学院近年来最不惜血本也最受欢迎的一个举动。虽然是一所艺术院校,一项现实也渐渐清晰地摆在世青所有师生的面前——如今,毕业后以艺术为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毕竟,艺术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更鲜少成为生存的手段。所以,如今的世青与其叫艺术学院,还不如称之为广告大学来得更名副其实。已经连续几年了,世青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毕业后,都投身于高薪高回报高升职率的广告界。
事实上,进入广告界的,并不仅仅只有毕业生——可嘉环顾四周——就她所知,在她的班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已经在利用业余时间为一些小规模的广告公司打工了,从现在开始就努力地为自己的将来打基础。就连朱朱和小刚,虽然从没有听这两个外表玩物丧志的家伙说过将来、工作等严肃字眼,但是从他们现在这副难得认真听讲座的样子就能看出,他们一定也希望自己能够当上一个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
低下头,可嘉一遍又一遍地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
虽然知道现实与梦想从来都是难以融合的,虽然知道坚持只能让自己走上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用手中的画笔画出一幅未来——成为一个画家,将会是她毕生的梦想。
也许她会入不敷出,也许她将始终默默无闻,可是,只要曾经有一个人因为她的画而微笑,那么,她所有的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目光集中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描绘出的那张男孩的脸庞上,她再度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习惯——现在,在她笔记本或拍纸簿上的每一页,几乎都画满了唐麟风。
唐麟风。她在心底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从一大早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起,这个家伙的名字就已经让她郁闷不已了,而现在,他更是让她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那个关于他的最新特大新闻下午才从F大传到了世青。
当朱朱这个流动广播站播报这条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画一幅石膏花瓶的静物素描。
“特特特大新闻哦!而且是从F大校长室里传出来的,其可信度百分之一百哦!跟你有关的,想不想知道?”朱朱暧昧地朝可嘉眨眨眼,凑到她面前,瞪大小眼睛等着看她的反应,“你的‘男朋友’——唐麟风,今天早上突然向校长提出退学,接着,下午就再没有人看见他了。”
可嘉果然没有让朱朱失望——她的碳笔从纸上滑出,在快要完成的花瓶中间划过一道深深的黑色直线后,才停了下来。
先是搬家,接着退学。
从昨晚到今天,只不过才一个晚上,在他身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天的那场争吵?
不可能。搬家也许是因为她啦,可是退学……再怎么样,唐麟风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反应激烈到连自己的前途都耽误掉的。
趴在桌上,可嘉用手托住阵阵抽痛的脑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样突然地离开,又突然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还有……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可以如此突然地又如此彻底地从她生命中消失?难道,他就能这么轻松而无牵无挂地离开?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让她的心就像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一样,空空荡荡而又无所适从?
“啪”。
大颗的眼泪滴落在笔记本上,渐渐化开了那幅她刚画的唐麟风速写。
不管怎么样——可嘉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她都要找到他。她,宋可嘉,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仁和医院。
大堂收费处,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从电脑前抬起头,抱歉地向站在玻璃柜台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对不起,202房3号床病人的医疗费用已经全部缴清了。”
“缴清了?”这个男人连忙追问,“请问是什么时候付清的?”
“今天早上,”收银员看了一下电脑记录,“也就是病人出院的时候。”
“谢谢。”
中年男人从收费处退开,沿着医院走廊向门口走去,一边有些困惑又不安地对自己摇摇头,仿佛要摆脱某种思绪。
“……是一个老太太,大概七十岁左右,很有气质的样子,说话带些江浙一带口音……”
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
那场小小的争执发生在走廊左侧住院部的接待处。
站在接待台前的是一个有着一头俏皮卷发和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她有些着急地一再请求:“……她是因为中风住院的。拜托,请你再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像这样情况的病人吧!”
“我都已经告诉你两遍了。”接待台后的那位护士不为所动,“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病人。”
“可是,她的确是住在这家医院啊!”
“既然不相信我的话,”护士有些不耐烦了,“你自己可以一间间病房去找啊!”
“我……”可嘉咬住嘴唇,有些不知所措了。
“对不起,”一个低沉混厚的声音插入到她们的对话中,“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抬起头,可嘉望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那个身材魁梧而又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双眸猛然惊喜地睁大了。
——“钱叔叔!”
分手之后,不能成为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能成为敌人,因为曾经相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