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隐之心？死的人我都不认识……’’曲馆长把茶叶蛋整个塞进嘴里，嚼了嚼咽掉，‘‘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认识的人死了，我还可能会感慨感慨，不认识的人，爱死多少死多少，干我毛事。’’
郝有茗在心里给老板竖大拇指，真是高冷冷血的辣妹。
‘‘原来存在毫无同情心的人类么？’’绿狗喃喃，陷入沉思，‘‘我的地球考察资料要添一笔了。’’
‘‘做手术的医生不能晕血，守墓地的人不能怕鬼火，当兵不能怕死，讨厌小孩的不能做幼师。’’曲馆长轻描淡写地说，小心翼翼地拿着油煎包的角，小口小口地吃，之所以吃的如此拘谨，是因为这个油煎包里面的馅料太多，大口咬下去会爆出来，‘‘我在这个殡仪馆当馆长二十年了，之前还在鬼市做过三十年的店主，甚至给白无常当过六年的女捕快，都是见证生生死死的工作，要是因为一些死者家属哭哭啼啼，就觉得心怀悲伤，我这些年就白干了。’’
郝有茗端坐在沙发上，两腿并拢手放膝盖，一开始还深以为然地轻轻点头，像个认真聆听老板分享成功经验的乖下属，越听越发觉不对劲，脸逐渐发白，僵在沙发上恍若石膏人，脸色古怪而震惊。
‘‘曲馆长您刚刚说……’’郝有茗声音小的不像自己的，瞪着曲馆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您干过什么工作？多少年？’’
‘‘二十年殡仪馆馆长，三十年鬼市店主，六年白无常的女捕快。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都很遥远了。’’曲馆长轻描淡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才怪嘞！’’郝有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馆长您青春靓丽……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想不到已经是从业五十多年的老太婆了……’’
‘‘哈，虽然我对自己的容颜非常自信，不过听你这么一说，青春靓丽，还是很高兴呢。’’曲馆长从抽屉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微笑着举起来照了照自己的脸。
‘‘郝有茗，以后经常拍上司的马屁吧。哪天拍的到位了，会给你涨薪的。’’曲馆长照完了镜子，放进抽屉收起来，接着吃油煎包。
‘‘馆长，重点不在这里……’’郝有茗深感无力。
‘‘我的嗅觉很灵敏，一般人身上分泌了什么激素立刻就能闻出来。怪不得我几乎嗅不到你身上的味道。’’绿狗站起来，望着曲馆长插话，‘‘所以，你压根不是人类吧？’’
郝有茗脸色很难看很迷茫。曲馆长介绍她的个人履历时语气稀松平常，没有开玩笑说瞎话的意思，就是以一种‘‘我在哪哪上中学毕业于哪哪大学’’的口气陈述。所以有极大的可能……曲馆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该死的，自己早该想到了！之前入职的时候，曲馆长口口声声高兴地说‘‘郝有茗你可是殡仪馆唯一的纯种人类’’，这个“唯一’’一词就值得重视——要知道曲馆长也是殡仪馆的成员啊！
‘‘我确实不是人类。我已经二百岁了呢。’’曲馆长回答绿狗，语气还是波澜不惊。
郝有茗更震撼了，竟然是二百年的老妖婆么？
郝有茗扭头看向旁边的照片墙，上面有二百多张相框装裱好的照片。照片主角全是曲馆长。从晚清的女子服饰一直到现代的服饰，从发黄的黑白相片到彩色相片，站在那面照片墙前就恍若感觉时光流过，偏偏照片上的人像是定格住了，丝毫没有改变容貌的痕迹。第一次见到这个照片墙时，郝有茗还以为是艺术照，现在看来真的是一年拍一张留下的满墙照片。
两百岁的女人，从清朝活到现在，面貌还维持着二十岁的样子。
郝有茗觉得真是太见鬼了。世界观遭到严重冲击。
‘‘那么馆长……您不是人的话……是幽魂吗？’’郝有茗望向正在喝汤的曲馆长，她容貌精致，唇红齿白，脸庞白的像花瓣，完全是深闺少女的模样，听到郝有茗的话她忽然一顿，像是被戳穿了巨大的秘密，郝有茗缓缓地问，‘‘像您之前说的……因为生前巨大的遗憾，徘徊人世不愿离去的幽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