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右手抓住荆鹏手指,只觉其手指温热、既硬且糙,张洪见荆鹏手上有多处老茧,想是习武练的。
张洪紧握荆鹏手指,起初不敢发力,却见荆鹏纹丝不动,于是胆子渐大,力道也渐渐大起来。可到最后,张洪即便用尽浑身力气使劲掰,掰得咬牙切齿,掰得臂筋暴起,都掰荆鹏不得。
荆鹏饶有兴趣地瞧着,笑道:“你不妨用双手试试。”
张洪心有不甘:“荆公子果真有神通?原来先前大将军夸赞荆公子的话是真的?难道我拼尽全力,双手还掰不过他两根手指吗?”
张洪双脚踩实了地,双手齐上,成叠拳状攥住荆鹏手指,咬紧了牙,瞪住了眼,浑身一齐发力去掰,可无论张洪如何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如何掰得面目狰狞,那荆鹏也只是微微一颤。
冯川赞到:“公子,你是天生神力,比我这吃出来的力气强多了。”
荆鹏笑道:“冯二哥,我何尝不是凡胎肉体呢,谁的武艺不是苦练出来的?”
张洪累得浑身发酸,却见荆鹏风轻云淡、谈笑自若,张洪心中一下子泄气了。
荆鹏察觉张洪力消,讶道:“哎呀,小兄弟,我差点都快坚持不住啦,你怎么能轻易放弃?”
张洪心中一亮:“莫非荆公子这副轻轻松松的模样是撑出来的?我说嘛,他又不是石头做的。”
于是,张洪再一次发力,可这次刚使上劲儿没一会儿,荆鹏便“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吓得张洪急忙松手。
赖衍推开张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去查看荆鹏手指伤势。
荆鹏并未受伤,只是举着被张洪捏的发白的手指,笑道:“不错,去冯先锋手下做个军卒吧。对啦,可别再叫冯先锋‘大将军’了,我才是‘大将军’!”
三人又哈哈笑了,张洪也跟着傻傻一笑。
冯川道:“来人,带他去换身皮甲、领件兵器。”
“喏!”一名军卒进了将营将张洪带下,他瞅着瘦瘦小小的张洪,心中满是疑惑。
赖衍有些不满,嘟嘴道:“咱荆国那么多善武善战的勇士都入不了‘荡寇军’,他什么都不会却入了。”
荆鹏轻轻打了赖衍一拳,笑道:“衍儿哥,你身份贵重,怎么妒忌起他啦?没多少时间了,冯二哥,咱们再把攻山细节过一遍。”
荆鹏与冯川又研究了一个时辰,荆鹏有了乏意了。冯川出营观看时辰,道:“公子,距子时尚有一个半时辰,你歇息吧。”
荆鹏轻轻一哼,冯川回头一看,只见荆鹏已伏在案上沉沉睡了,冯川当下轻手轻脚地走出将营,仔细地将众军卒分为火攻组、断后组、先锋甲组、先锋乙组、护卫组、弓箭组等等,而赖衍毫不松懈地巡营警卫,观察山上动静,又数次叮嘱冯川攻山时务必护好公子。
荆鹏睡了一个时辰便生龙活虎地醒来了,他见冯川与赖衍仍在事无巨细地查点安排,顿时心生歉意。
荆鹏走到冯川、赖衍二人面前,拉着他二人的手,垂泪道:“冯二哥、衍儿哥,两位哥哥先是陪我去会稽城拜见了母亲,还沿途同我剿了欺凌鸠兹县渔民的水盗。这一路上你们又陪我打猎又陪我说笑,生怕我不高兴,我心里都知道的。今番咱们兄弟三人遇到永安山之事,于国于义都不能放任不管,我荆鹏何德何能,全仗两位哥哥扶持,两位哥哥受苦了,请受我一拜!”
话毕,荆鹏深深拜下。冯川与赖衍热泪盈眶,也深深回拜。
赖衍擦了眼泪,眨眼笑道:“小公子,等咱们回到荆北,就别先别回荆州城啦。我们先去洞庭湖玩玩,公子做的鱄鱼汤最鲜美了,冯二哥还没尝过公子的烹艺呢!去完洞庭湖我们再去云梦泽,咱荆国云梦泽的水芹和蜜柚天下闻名,让冯二哥也好好尝尝,公子你看好不好?”
还没等荆鹏说话,冯川嚷嚷道:“赖三弟,分明是你想吃,扯我做什么!”
荆鹏笑道:“难道冯儿哥就不想吃本公子做的鱄鱼汤?有人在梦里都想吃咧!”说着,荆鹏便去瞧赖衍。
赖衍奇道:“还有谁这么馋啊?”
荆鹏哈哈笑了起来:“就是你啊,衍儿哥你上次睡觉流口水被我看到啦!”
赖衍当下羞得耳根通红,急忙用长袖掩面。
冯川道:“好了,别说笑了,离子时只有两刻了,咱们准备攻山吧!”
“嗯……”荆鹏应了一声,却痴痴地望着天空发呆。
冯川、赖衍循着荆鹏的目光望去,只见深蓝的夜空之上明月高悬,散发着洁洁皓光,照得周边的云如白玉般美。
冯川急道:“公子,咱们拿下永安山再赏月不迟。”
荆鹏道:“嘘,你瞧,今晚月在朱雀翼星宿。”
赖衍似乎会意,立时拍手:“好兆头,公子是大鹏神鸟转世,今晚的月相对公子大大有利。”
荆鹏笑道:“月在翼宿,今夜必有风。眼下风微,我们若等到丑时,那时风火相助,定当势如破竹。”
冯川狠拍了一下大腿,喜道:“我只记得邹洋大哥善观天象,却忘了公子也是学问广博的大才!我这就去传军令,改为丑时攻山!”说完便去各小组传令了。
到了子时三刻,夜风果然大起,赖衍已领了八十名军卒的断后组绕去了后山。冯川派二十名军卒的火攻组去了山中林木繁多处埋伏,除去战鼓组、护卫组,剩余百余人冯川、荆鹏各领一队先锋组伏于山下,众军卒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丑时一到,荆鹏军中轰然响起鼓声,鼓声惊天,打破了寂静长夜。
火攻组听到鼓声立刻将火杏、火箭燃起,按计行事。
从山下望去,只见山腰点点红色光芒,接着那光芒散射山中各处,使得整个永安山星火点点、烟雾升腾。这火着得奇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永安山便火舌舞舞、大火漫天。
烈火如长蛇,席卷着山中的树木。永安山仿佛化作一盏巨大的豆灯,立于爰陵县土地之上,照红了整个夜空。
这一晚,永安山上群贼嚎啕,爰陵县乡民梦中惊醒。
待大火着得差不多时,荆鹏和冯川率军而上,荆鹏冲在最前,冯川紧随其后。山上群贼毫无反抗之势,死的死、逃的逃、藏的藏,许多贼寇及其家眷见了荆鹏军便磕头求饶,二千余贼仅不到百贼敢持凶而斗。
荆鹏拔出吞云剑,捏了个“荆氏剑法”中的“攻”字剑诀突刺而上,冲入贼群施展开“荆氏剑法”。这“荆氏剑法”乃是荆鹏祖父老荆王荆鸿所创,其来源就是荆鸿一生征战沙场、创立荆国之功,因此往往敌人越多,用剑之人越是冲锋陷阵,“荆氏剑法”的威力便越强。
荆鹏使得最多的是“攻”字诀中的“穿剑式”,这招“穿剑式”破群敌如切瓜,只见荆鹏在贼群中黑袍乱舞、穿梭如飞,犹如狼入羊群,杀得众贼溃散乱逃。冯川亦在一旁持剑杀贼灭寇,但他一心二用,同时紧盯着荆鹏的安危。
此时,一番厮杀声响起,突然冲出来三百余贼寇,先前溃散的贼寇高呼起来:“二大王来啦!”两拨贼寇并在一起,足有四百余人,众贼颇有斗志,协力再战。
领头的那二大王身材极高极瘦,他两手持一对双铁戟,头脸瘦如骷髅、颧骨奇高、眼神极其凶恶,咆哮道:“哪个是荆公子?俺‘饿死鬼’杜横不怕你,速速与俺一战!”
荆鹏尚在贼群中厮杀,闻有人叫战便大喊了一声“好”,使了一招“横扫破群杀”将周遭贼寇尽数扫倒,然后纵身一跃,跳到空阔之地。剑指“饿死鬼”杜横,呼道:“我就是荆公子,来罢!”
那贼汉一声怒喊,便如疯牛般冲撞过来,双铁戟朝荆鹏两肩便劈。
冯川急呼道:“公子,千万勿小觑此人!”
荆鹏见此人猛攻而来,不但不惧,反而更有斗志。荆鹏捏着“攻”字剑诀,使了一招“撩剑式”去刺“饿死鬼”杜横手腕,杜横左铁戟钩剑,右铁戟仍怒劈下来。荆鹏连忙转为“挽剑式”去斩杜横右腕,却不料吞云剑被铁戟钩住,“挽剑式”使不出来,荆鹏登然大骇,拼劲全力用了一招“抽剑回荡”,强行抽出吞云剑,击开杜横劈下来的右铁戟,化解了攻势。
荆鹏心道:“惭愧,我自诩剑术无双,未料到区区贼寇中也有高手,是我大意了,我须先发制人才能取胜。”
荆鹏仍捏“攻”字剑诀,连使“抱剑回身”、“连环十二次”两招去攻杜横,杜横双铁戟运用如飞,只有攻没有守,双铁戟连刺带剁、连钩带探,不仅破了荆鹏攻势,反而攻得荆鹏连连后退。
荆鹏退到退无可退之处,不得使起了“荆氏剑法”的“守”字剑诀,用了一招“平云卸力”,剑尖兜了一个圆,剑力从上往下沉,将杜横双铁戟拨开,闪身跃到一旁。
“饿死鬼”杜横迅速转身,如同魔鬼一般又厮杀而来。
荆鹏心道:“我若仗‘吞云剑’之利,用‘攻’字剑诀中的‘一剑斩’去硬削他的双铁戟,他双铁戟必断,但只恐此剑会遗有瑕疵。算了,守吧!”
荆鹏当下捏起“守”字剑诀,一招“架剑成方”起势,将吞云剑横举在头顶,“饿死鬼”杜横不管荆鹏的变招,仍狂暴猛攻而来,但荆鹏舞起吞云剑,十招中有九招防守、攻一步退三步,如此一来,那“饿死鬼”杜横如何突刺,都再不能近荆鹏的身了。
杜横心中不解:“老子活了这么久,从没有人受得了俺这番猛攻,这小子如此瘦弱,是怎挨过来的?”
荆鹏却心道:“‘荆氏剑法’以攻为主,我入世以来只用‘攻’字剑诀,从未使过‘守’字剑诀,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贼寇……唉,可耻!”
此时,冯川跳到荆鹏身前,对杜横道:“喂,那‘饿死鬼’,我‘断龙爪’冯川在此,正想与你一斗!”
“饿死鬼”杜横怒目一瞪,喝道:“怎么,你们想两个打俺一个?这也忒不够爷们儿了吧?”
冯川也怒目一瞪,喝道:“今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爷们儿!”说罢,冯川将手中铁剑掷于地上,说道:“我今日便空手与你单打独斗,我要是用上任何兵刃,我就不是爷们儿!”
那“饿死鬼”杜横受激,也把双铁戟一抛:“既然你不用兵刃,那俺就与你空手打来!”
冯川心中暗笑:“着,‘笨死鬼’中计啦!”
冯川本就不以剑术见长,却极善赤手肉搏,见“饿死鬼”杜横双铁戟使得精通,料想拼兵刃定敌他不过,便有意激他空手相斗。即便那杜横不弃兵刃,自己也可见机行事。
眼下杜横受激,与冯川空手相斗起来。仅过了一个回合,冯川便知此人拳掌工夫照自己相差甚远,冯川担心被他识破计谋,便故意输了他几招,呈节节败退之势。
“饿死鬼”杜横见占了优,不喜反怒,骂道:“俺家大王真糊涂,非得惧什么‘荡寇公子’和什么‘断龙爪’的名声。俺可不认得你们,也不怕你们,俺只知道你俩谁也打不过俺!”
冯川笑道:“是啊是啊,你家大王可真是糊涂。”
“那也轮不到你这厮取笑!”杜横气势汹汹地又冲将过来:“看俺生擒你俩,臊死俺家大王。”
冯川微微一笑,摆了个架势,两人苦战五十回合,那杜横终于落败,被冯川擒拿治住。
众贼寇本来就敌不过荆鹏军,只是仗着人数之优才能抗衡,他们见二大王“饿死鬼”杜横被擒,均无心恋战,逃的逃、降的降,战况由势均力敌转为大获全胜。
冯川喝问杜横:“‘笨死鬼’,你家大王老贼哪去了?从实招来!”
杜横怒道:“你叫错名号了,俺是‘饿死鬼’不是‘笨死鬼’!”
冯川道:“好好,依你依你。‘饿死鬼’,你家大王呢?”
杜横答道:“跑了。”
冯川骂道:“废话,我岂不知他跑了,我问你他跑哪去了?”
杜横也骂道:“废话,俺岂能不知他跑到哪了,可俺偏偏就不告诉你。”
此时,荆鹏道:“休与此贼废话了,要是他藏了,就翻他出来;要是逃了,定被衍儿哥所擒。”
荆鹏下令绑了众贼寇,再仔仔细细搜查永安山上大大小小的房屋,张洪搜得最仔细,搜出了不少的藏身的贼寇及家眷,甚至还有孩童。这些贼寇均已肝胆俱裂,无心作战,纷纷投降。
军簿清点数目,总共竟生擒了五百余贼俘。张洪每个贼寇都辨过,唯独不见那粗粗胖胖、一脸横肉的贼首,心下甚是郁闷。
一番辛苦,到了卯时天明方歇。
此时山火已停,天微微亮,赖衍绑了三百余贼俘上山与荆鹏、冯川会合,贼俘并到一起共有八百多了。而那粗粗胖胖、一脸横肉的贼首赫然在赖衍所擒的贼寇众,张洪眼喷怒火,冲上去便拳打脚踢。
赖衍道:“此贼名唤焦勃,外号‘威风熊’,也就欺凌百姓威风。昨晚逃贼中就数他跑得最快,被我的柳叶剑射断了脚筋,威风不起来了。永安山的三大王昨夜逃跑中滚落山下摔死了,可是不知永安山大王是哪个,或许跑了,也或许就在这干贼中。”
荆鹏怒道:“跑了怎么成,非得把他找出来!”
此时,张洪咬着牙,指着那“威风熊”焦勃,哭求荆公子道:“就让我手刃此贼罢!”
荆公子道:“那是自然,我们把这一干贼等,拉赴爰陵县刑场一并铲除。此贼是你父和乡里的仇人,他的人头就由你来砍。”
这八百多贼寇听了,哭天抢地地讨饶起来:“荆公子饶命,我等再也不敢当贼了,请荆公子宽恕。”
荆鹏怒道:“一日为贼终生为贼,尔等好好的荆国庶民百姓放着不做,偏偏自甘堕落残害同乡,本公子岂能饶过?”
冯川恐众贼见毫无生机,铤而走险,生出祸事,便喝道:“谁都不许哭,谁都不许喊,否则我一剑捅死他!要是老实乖巧的,荆公子或许还能留他一命!”
冯川又凑到荆鹏身旁,小声问道:“那降服的胖贼王南,此战中做了攻山向导,是否留他一命?还有那二大王‘饿死鬼’杜横,我看此人心思单纯、武艺超凡,有意留他一命,可否将他招入麾下?”
荆鹏皱眉道:“这些贼寇罪孽滔天,本一个不该赦免。既然答应过那胖贼留他一命,那就只好留他一命。但其他贼寇悉数铲除,一个不留。今日就将他们拉赴刑场,击鼓请爰陵县的乡民们前来观刑。”
此言清清楚楚地被众贼寇听到,这八百贼寇顿时又惶恐又嚎叫。此时,贼群中有一老者大呼:“荆公子,臣下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