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什么了吗?”
褚君颐有些紧张,“我方才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我……”
“好了。”秋尘莲妩攥紧手里的瓷屑,“你回去吧。”
“你的手……”
“与你无关。”
褚君颐抿了抿唇,匆匆揖了一礼,起身离开。
出门时看见凤颜在庭院里的石桌上,褚君颐快步走过去道:“殿下手受伤了,你拿些金疮药给她,本王先行告辞。”
说完,带着褚闻快步离开。
凤颜有些奇怪。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受伤了?
凤颜走进屋内,秋尘莲妩人已经不在了,只余茶案边的一滩焦黑的血迹。
“咦?人呢?”
——
这是一个幽黑的世界。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黑得仿佛感知,都不存在了。
一粒米粒大小的光亮从旁边滚过来,忽闪忽闪,在这微弱的光芒下,隐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陛下。”
小狐狸现出身来,整个身体都散发着与黑色皮毛不相干的白光,以照亮这方寸之地。
“灭光。”
秋尘莲妩道,声音是一种极诡异的沙哑。
小狐狸只好把身上的光灭了,连那颗小米粒也被它踢开,忽闪忽闪地跳向远处,隐灭踪迹。
秋尘莲妩再次融进黑暗。
“陛下,您在怕什么?”
秋尘莲妩笑了一声:“怕?”
“您已经很久没来这儿了。”
上一次来,还是因为……
“孤只是觉得丢人——身为神祗,却牵挂俗事,牵挂到一个凡人都看得出来了。”
秋尘莲妩又笑了一声。
“可!悲!”
“陛下,您遇事,从未躲避过。”
小狐狸的叹息似一缕轻烟。
黑暗的空间内一片静默。
“陛下,这样的性子终究不适合您,他们也希望……”
“你闭嘴!”
秋尘莲妩的怒吼震得整个空间都颤了两颤。
“您就算杀了我也一样。”
小狐狸此刻极为冷静。
“相比于过度牵挂为凡人发觉,您此刻的样子,才是真正丢神的脸。”
一道甩袖声响起,黑暗中亮起无数颗米粒似的光亮。
秋尘莲妩掐住小狐狸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真当孤舍不得杀你?”
“当然。”小狐狸不为所动,“至少在您回去之前。”
“墨灵!不要仗着自己还有价值便在此肆无忌惮!”
“墨灵不敢,只是见不得陛下如此糟践自己。”
“糟践?”秋尘莲妩气笑了,“难不成像他们一样才不算糟践?”
“您看您现在哪有一个神祗的样子?”
秋尘莲妩怔了一下,失魂落魄地松开手。
是啊,她现在都不像她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醒的时候?
死的时候?
疯的时候?
秋尘莲妩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悲戚而癫狂。
她竟然忘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了。
小狐狸有些难受地抓了抓脖子。
秋尘莲妩手上的伤口没有处理,血蹭了它一身。
突然,整个空间震了一震,秋尘莲妩失重般地向下坠去,陷入无尽黑暗。
小狐狸看着秋尘莲妩的身影越来越小,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抹微光在它身边亮起模糊的轮廓。
接着又是一抹。
加上小狐狸,一共七道影子。
它们站在秋尘莲妩下落的地方围成一个圈。
小狐狸的面色冷肃起来,黑沉毛发下紫璃般的眼瞳,闪过一丝沉痛。
陛下,你可知,一步错,步步错?
秋尘莲妩在黑暗空间内自我放逐,京城却因为她的失踪人仰马翻,凤府、临王府、六王府、皇宫,都在寻找她的下落。
“咳,咳咳咳!”褚君颐一边咳嗽。一边抓着褚闻的手臂问,“还、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褚闻道,“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都没有镇国公主的下落,我们的人已经开始向城外搜索。”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小祖宗死不了。”鹿翁给他把脉,“与其关心一个不会出事的丫头,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这段时间可有毒发过?”
“毒发过一次。”褚君颐抵唇皱眉,“咳,咳咳,我本也不担心她,只是、咳、只是那日她明显不对劲,我心里实在难以心安。”
他当时就不应该离开。
若是知道她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失踪,即便她要杀他,他也该赖在那里才是。
“呵,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鹿翁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心不定,神不稳,老夫无法为你医治。”
说着,鹿翁拿了一只药瓶出来,递给褚君颐:“这些药你吃一个月,一个月后,老夫就得开始给你续命,你也不能再想这么多,否则,老夫也回天乏术。”
“劳烦鹿翁了。”褚君颐接过药,然后对褚闻道,“你再加派人手,时常往凤府走一走,看看那边是否有消息。”
“是。”褚闻领命退下。
鹿翁气得胡子都炸了:“褚君颐,你还要不要命了?”
“性命为重,我知道。”褚君颐笑道。
鹿翁皱起眉:“看你这样子,似乎也没有多喜欢那小祖宗。”
“鹿翁何出此言?”褚君颐问。
鹿翁哼了一声:“小子,老夫活到这么个年纪,还不许有过些风花雪月吗?像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
鹿翁不屑地摇了摇头。
褚君颐不禁失笑:“用情不深才好呢,我也能活得舒畅。”
如果能够选择,他也不想动情,那种情不自禁的感觉着实太过难受,况且她也不乐意被他喜欢着,他若是越来越喜欢,岂不是自找没趣?
可惜,他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会喜欢到什么程度,他自己并不知道,也无法控制。
总之,他要活着,他也要她好好的。
褚君颐思绪有些许飘散。
也许,他就不应该前往西疆,这样,就不会误食纪伍的药,不会碰上她,即便纪叁不能根治,他至少也能再活几十年。
虽然,毒发时难捱些。
一阵雷鸣之声轰然响起,将褚君颐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过来。
他看着门外昏暗的天色,苦笑了一声:“鹿翁,暴雨将至,您今日刚刚抵达,只怕是不能休息了。”
“嘁,老夫这叫来得正是时候。”鹿翁哼了一声,站了起来,“临王殿下请吧,今日也由不得你了,想活,就给老夫稳着心绪。”
褚君颐撑着桌案站起来:“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