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尘莲妩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墨黑的绒毛里，面色沉静。
好一会儿，秋尘莲妩牵起嘴角，嘲讽混合着轻蔑：“你们只管去准备，他不会再有降雷火的机会。”
季鸦心底猛地一惊。
这个“他”，是谁？
——
秋尘莲妩不知道把苍卫派出去做什么，只说了一番话，一众苍卫便迅速离开苍虚城，没了踪迹。
偌大的苍虚城废墟，只剩下季鸦和秋尘莲妩二人。
季鸦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城、城主，这以雷火袭击苍虚城的……人，您知道？”
秋尘莲妩没有隐瞒的意思：“知道，苍虚城之所以遭袭，本就是孤诱使而致。”
为了制造一个假象，达到短暂迷惑的作用。
“属下可否斗胆问一句？”
季鸦对于“诱使”这一行为没什么感觉，秋尘莲妩做得出来，况且苍虚城并没有特别大的损失……这片废墟例外。
他只是比较担心这幕后的敌人。
能让秋尘莲妩不惜以苍虚城为代价迷惑的人，这得是多难对付？
季鸦心里有隐隐的猜想，但他不敢确认。
如果他没猜错，那也太可怕了！
秋尘莲妩侧目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笑了一声：“这世上，能驱使如此大规模的雷火，你以为还能有谁？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要对付的是孤，苍虚城不过是受孤牵连。”
“以私心降灾苍虚城，终究是违背规则，此时虽未传出去，但他却不能再降一次雷火，毕竟，违背本能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季鸦提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城主有什么需要苍虚城为您做的？”
秋尘莲妩讶异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鸦的意思，不由失笑。
“你身为司城，管好苍虚城便好，非本职之事，尤其是孤的私事，休要多管。”
“……”
季鸦很想吐槽一句。
苍虚城都被人家给毁了，这还能算她一个人的私事？
但季鸦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他明白秋尘莲妩的作风。
她一向喜欢独断专行，尤其是这种不需要帮忙的事，若苍虚城非要插手，帮不帮得上尚且不提，不给她添麻烦便是万幸。
想到这一点，季鸦叹了口气，拱手作揖：“既如此，属下便前往明归秘林与白祁汇合，城主万望小心。”
“去吧。”秋尘莲妩挥挥手。
这次是真敷衍。
待季鸦一步三叹地离开，小狐狸从秋尘莲妩怀里跳出来，跃上城主府墙头。
旋即，以城主府为中心，透明的屏障铺展开来，迅速笼罩苍虚城。
从上空俯视苍虚城，只看得到一片苍凉的废墟，残火凄凄，焦尸遍布，连城主府，都只剩下半片门庭。
——
这些天连日行雨，雨幕厚重，模糊了一切感观。
信棠站在山坡上，俯视下方笼罩在风雨中的营地，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虽持有天鉴，但天鉴因未回归承天轴，力量极不稳定，如今又没了南涯维持，她轻易不敢使用。
此战初始，她已经做好了一败涂地的准备。
但若就此输了，信棠也不甘心。
垂死挣扎，说的就是她吧？
信棠仰起脸，豆大的雨珠疯狂砸在脸上，透骨的疼。
“君阁。”
一名将领行至身后，恭敬地拜礼。
信棠偏头看他，神色竟格外淡漠。
将领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君阁一声令下。”
信棠收回视线，抬手按住胸口。
“速战速决。”
冷硬的声音随着雨珠砸过来，分不清是声冷，还是雨冷。
将领握紧拳头，坚定的声音视死如归。
“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如此，即便是输了，也不至于叫他们笑话！
一向行事不择手段的冥域，今夜没有动静，反而是主防守的神界，意外地主动偷袭。
一个一个，不要命似的狠。
冥域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很快调整过来，面对神界的激猛进攻，丝毫不显慌乱。
战况比以往所有，要惨烈十倍。
血水混合着雨水，埋葬一批又一批的人。
云空山里，厮杀声震天，云空山上，两军将领的对抗之势，也丝毫不亚于两军对阵。
“锵！”
“铮！”
“砰——”
纠缠的身影暂时分开，转瞬又交织在一起，空气里爆裂一声接一声的炸响。
正当冥域利用云空山地形优势，即将转变战况之时，一道白光如长虹袭过。
在漆黑的穹幕中，如同天裂。
只一眨眼，还未看清去向，便闻一声巨响，天地震动。
没人被这场异变影响。
厮杀声依旧，刀戟剑网，锋刃劈开雨幕，没有温度。
云空山顶，尘土尚未扬起，便被强势的雨帘狠狠压到地上。
巨大的坑洞中，黑衣白影。
魂葬看着眼前人模糊不真的面庞，呼吸有些困难。
不知是因为贯穿胸口的银剑，还是因为贯穿他的人，是她。
即便早已做好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魂葬却发现，他根本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
“噗嗤！”
魂葬握住剑刃，靠近秋尘莲妩。
他仰着头看她，神情是近乎绝望的悲颖。
“你……会后悔吗？”
“不会。”
秋尘莲妩松开剑柄，后退一步。
魂葬就那么仰头看她，有一瞬间，秋尘莲妩恍惚以为他已经死了。
“不会……也好。”
就在秋尘莲妩犹豫要不要拔剑的时候，魂葬低下头，轻笑一声，握住剑柄。
这一剑贯穿得很彻底，魂葬废了些力气才完全将银剑拔出来。
银剑沾满鲜血，如此大的雨势，一时竟不能冲刷干净。
“安落，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吗？”
魂葬撑着剑站起来，周身黑气萦绕，愈来愈浓，不过几息便将魂葬的身形掩盖。
与此同时，天下各处皆有黑气升腾，墨雨之间看不分明，毫无声息，无法察觉。
数量庞大的黑气，一部分投入战局，压制神界，一部分向魂葬汇聚。
不过片刻，以云空山为中心，黑气形成暴虐的风暴，席卷大片雨空。
秋尘莲妩退至三里外，才堪堪躲开，不被黑色风暴波及。
“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耳边响起信棠震惊的声音。
云空山下的战局扭转迅速，助战的黑气仿若有生命，目的性及其明确地帮助冥域。
不，这些黑气确实是生命。
秋尘莲妩偏头看她，信棠的脸上带着三分绝望，七分不敢置信。
“你这个主神，未免当的太不称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