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我沉思不语进一步想打开局面时，我却听到了凤姑娘大叫着林子，同时看到了林子向凤姑娘的承包田走去。而后便是林子跟着凤姑娘在她的承包田里走来走去。他们边走边弯腰察看，双双蹲那在指着麦苗说着什么，凤姑娘嘎嘎的笑声不断飘过来……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凤姑娘肯定在见缝插针想把林子拥进自己的怀抱，现在的环境现在的条件对她十分有利，一个有心的姑娘这时不上，那才是真正的傻丫头。
我越看越气越恼便越加恨起了铁栓哥，我不知又哪来的一股火，大声地命令铁栓哥拉下闸。不知是我的声音吓人还是我的脸色吓人，铁栓顺从了我拉了电闸停了水。可我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问他为什么在众人面前在林子面前丢人现眼叫我栽跟头？他倔倔地说林子哗众取宠没安好心，是别有用心地在我身上打着坏主意。还说他一看林子那眼睛盯着看我的样子，心里就火冒三丈，还说什么他铁栓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就不容林子混账。我叫他不要血口喷人，要从好处理解人，要以善待人，不能屈枉好人。结果他说我的话越来越离谱，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早晚要上当。我说我都二十二岁了懂得好坏知道善恶能辨别良莠。他一看说我不过便又呼呼地生气，说我今天表现得不正常，说我对他有了别的心肠。
“我从来就没一心过。”我也气他。
“不！你不是这样的。”铁栓哥更急了，“你平时待我好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别人我知道，你将来和我结婚是爸妈定的我更知道。”
铁栓哥急赤白脸地说了三个我知道。我呢，仍旧气他道：
“你这些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那也不许你和林子热乎！”
“废话，我俩怎么啦？”
“你们俩早就认识，还看过电影！”
“那又怎么样！”我心里觉得好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们一见面那种恨不得抱一块儿的劲头，嘿！”铁栓哥又陷入了极度嫉恨的状态之中，一屁股坐在了麦田中的斗梁上。
有什么办法，我只好走近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身旁坐下，把整个认识林子的过程向他述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他过摆渡见面时，是因为想不起在哪遇到过林子又确定见过面的心情下才出现的局面，并且埋怨铁栓哥吃醋逼得太急自己才编了“东方影剧院”见面的话。
“真的？！”
“那还有错！”
“那他怎么也跟着你瞎编起来了呢？”
“嗐，那是因为我给他使眼色，还用手使劲攥了他一下。”
“嘿！你俩可真行啊！配合得一点缝儿没有，演得差点要了我的命！”铁栓哥越发气愤起来，“可老天有眼，我还活着，没尽如人意吧，哼！”
“铁栓哥，你怎么这样？我这里说的都是真的，你倒够着鼻子就上脸，随你怎说怎想算了，我梁子今后话该怎么说事该怎么办我自有主张，我自己对自己负责，你以后少管我的事！”
“你，你！”铁栓哥这下子更绷不住了，“你怎能这么说？”
“我行我素，各有各的自由，我尊重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可我要你也尊重我的人格。”我霍地站起，提拉着铁锨就要走。
“我不要你走！”铁栓哥站起拽住我，夺过我的铁锨，近乎有些央求道，“好妹妹，你不要这样，不要走，我今后注意就是了。”
“注意什么？”
“这？”
“说呀！”我又要走。
“注意尊重你。”
“听着，我告诉你，”我说道，“你不要计较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不要干涉我的个人自由，不要小家子气没肚量，不要醋坛子似的容不得人，最后这个最重要，就是不要怕我和别人谈恋爱！”
“你说什么？”本来不断点头答应我的铁栓哥，最后还是大吃一惊！
“我还不属于你！”
铁栓更震惊了。
就在这时，凤姑娘、沈快嘴、乔妹子等众人簇拥着林子向我俩走来。
当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向诸位承包者讲着为什么绝对不能浇水时，我的心里实实在在地在翻江倒海一般地沸腾着。尽管我强压着内心的激情，强忍着感情的冲动，可我的心里脑子里眼睛里却分明是梁子的朗朗笑声中的容颜。埋在我心里三年了啊！今天我又见到又听到了，我怎能不欢呼不雀跃？“田野之神”梁子在我的眼前，在我的身边，我怎能不动情？可是，我必须得压住这情，必须得控制住这情，必须得收敛住这情。特别是眼下，看铁栓那嫉恨得要玩命的样子，我就必须得把真情隐藏。否则的话我知道自己肯定要吃大亏。
所以，我表面上给乡亲们的印象是一心为了管好小麦而大讲特讲，其实我的骨子里却在想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叫铁栓知道我林子的厉害。走着瞧吧！眼下我不跟你争也不和你斗，退一步是为了进百步。我讲得那么认真那么恳切，我分明看到个个都听得那么认真，而且陆续纷纷地走回自己的承包田拉下了电闸停了水。最后，只有铁栓和梁子干仗、拌嘴，我又分明看到梁子难堪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怎么就一热，我真想为梁子大打不平，也真想窜到铁栓身边狠狠地揍他一顿。我虽然貌似书生，可我却相信我的拳脚，如果要真动起武来我有祖传的绝技在身那是谁都不知道的，我只要说出我的爷爷就是当年威震运河畔的武林高手林飞虎，便可想而知了。可就在我剑拔弩张之时，凤姑娘却大声地招呼让我过去。
这个凤姑娘，长得不比梁子差。她的独到之处就是丹凤眼，眉毛显得特别的浓，鼻梁子高，嘴唇薄薄的，脸是瓜子脸，下额尖尖的。顶刺眼的就是她的胸峰，不知是学的城里人有意识戴上了尖尖的乳罩，还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庐山真面目。这样一个女子，性格更是与众不同，大方，爽快，泼辣，直来直去，话出口是嘎嘣响脆，落地有声！当然，有时也不失一些幽默的挑逗。
城里人很难想象田野的风光究竟好在什么地方，庄稼人一天到晚寒冬酷暑为什么总是乐呵呵的。其实，你一到这田野中来便能自然地领略那其中的奥妙。单说现在这无边的绿色，绿色中点缀着的便是成排的杨树、柳树、梧桐树、槐树、核桃树，不同的树上栖息着不同的小鸟，不同的小鸟唱着不同的欢歌。它们各有各的依恋，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崇拜偶像。如果你不愿意看这些听这些，你的眼前身边同样有无穷的乐趣。这不，一只、两只，然后就是三五只翻飞的小燕缭绕在你的身旁，忽而低飞，忽而高悬，忽而就险些擦着你的鼻尖“嗖”地闪过，还“喳喳”地放纵地和你开着玩笑。
当你劳累的时候，你会看到你的身旁总有一只又一只的小蜜蜂在给你跳舞，给你唱抒情曲，给你唱赞歌，歌唱你的辛勤劳动和劳动后所获丰收的甜蜜。假如你愿意近一步陶醉的话，你会愉悦地发现，在这无边的绿色之中，那成双成对的彩蝶在唱着慢板抒情曲。你当然可以想象它们唱的可能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也可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突然从你的脚下蹿起便疾驰而去的野兔，会使你想起人在旅途中，也是需要突起的，也是需要百米冲刺的。静卧在一处，总停留在一个点上便会无味。那么相拥着飞上蓝天的雀鸟，在田间蹦跳着谈着恋爱的喜鹊，又给了你一种什么感觉什么享受呢？生活在九十年代农村的初高中毕业的青年，比城里人会享受多喽！
我在他们当中，来到了凤姑娘身边。
“欢迎大驾光临！嘻嘻！”凤姑娘的话和笑声同时飘出。
“叫我有事？”我站在她的对面两米远处问。
“当然。”
“什么事？请讲。”
“猜猜看？嘿嘿！”
“初次见面，怎好知道？”
“那好，”她诡秘地一笑问我，“有女朋友了吗？”
这一问着时使我吃惊不小，我真没想到她叫我来竟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而且又问得那么直截了当。我和她根本不熟悉也从来未接触过，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她问我这话的时候是那么自然，那么坦然，一点也没有什么羞涩的表现。眼下这乡村里的姑娘可真够厉害的，跟人家陌生人刚接触咋就这般地大胆问起这样的问题。我正在琢磨怎样来回答她的问话，可还未等我开口，她又先开了言：
“你知道吗？你够福分的！有个姑娘一见你的面就喜欢上了你，爱上了你！这一定是上苍的安排早定的姻缘！”
她这一说更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想这个凤姑娘一定是在说风凉话或是在捉弄我。因为有的村里的姑娘媳妇们，专门爱耍弄小伙子来寻开心，以活跃和丰富她们的生活。想必今天她们商量好了，拿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戏弄一番。不信你瞧，那个乔妹子，还有那个沈快嘴已经纷纷走来，她们肯定是找准了我这个开心的对象要快活快活。我想到这里便搜寻我的智慧以便对阵，心想不定谁要笑谁。我是高粱棵子里爬出来，泥里水里滚出来，又上了大学的知识青年。我不敢说我黑的白的都见过，荤的素的都吃过，反正开个玩笑寻个乐子还是绰绰有余。不信我说一个荤谜素猜的你听听。那谜语是：长的软，短的硬，两三岁的孩子不会用，十七八岁正好用，老头老太太边上蹭。乍一听了不得了，以为这小子如何如何的坏，其实那是你往坏里想。明白了以后，你知道了谜底就是：长的是线，短的是针，你说这谜语该有多好玩。两三岁的小孩用线纫针穿那眼当然不会弄了，眼睛好的十七八岁可不正好拿线穿针，老头老太太老眼昏花，可不就在针眼边上蹭。我一边闪开她的提问，一边搜寻自己的智慧，同时把注意力尽量转移。我故意避开凤姑娘的话头，在她的责任田里来去察看苗情。可凤姑娘又开了口：
“不信怎的？你睁开大眼仔细看，那个爱上你的姑娘就在你眼前。”说这话凤姑娘向我的身边又跨近了一步，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我，那双眼里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情意绵绵。
“俺这凤姑娘可也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儿，嫁给你那算你的天福。”沈快嘴拉着乔妹子更是单刀直入。“我做大媒，怎样？”沈快嘴越发地步步紧逼，就好像这大事已定，我满应满许了什么似的。
我的脑子里当时转的只是互相耍弄开玩笑，万没想到这凤姑娘，沈快嘴来的竟是真格的，这一下是真的把我打蒙了。我左右为难一时竟不知怎样回答好。
“喂！说话呀？”凤姑娘又亲自上了阵，“男子汉大丈夫要快言快语，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说，俺配不配你？”
“对，甭学城里人什么事都考虑考虑的！咱农村讲究的就是先结婚后恋爱，保准白头偕老感情深。现在的小青年倒好，爱得够不够了，恋得都不新鲜了，小孩都出世了才结婚。结果，过门没三天，嘿——离！”沈快嘴手比划着把锣敲得更紧鼓打得更响死死咬住不放，根本不给我喘气的时间，而且讲出了说不清是正理还是歪理的婚配理论。
我怎么办？凤姑娘虽然不像沈快嘴说的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可也确实非同一般。可她们如此说媒，如此谈恋爱的方式也太简单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乡村人的淳朴，可再怎么讲我也一时接受不了。这时，我看到乔妹子不语，只是在一边“吃吃”地笑，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了梁子，梁子的音容笑貌，梁子的……
我不由自主地就转了身，不由自主地就向梁子走去，而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我前面走着，她们后面跟着。我疾步，她们几乎小跑。
我就那么坚定地、果决地走到了梁子的身旁。
凤姑娘、沈快嘴、乔妹子以及一些跟着过来的众乡亲都来到了梁子和铁栓身旁。
“同着大家的面，我今天要挑明一件事。”沈快嘴对着大家说，“我要给凤姑娘和林子保媒当红娘，大家说好不好？”
“我已经有恋人了！”我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所有人的嘴都成了“O”型。
10
弯弯曲曲的河道里，运河水缓缓地流着，柔和的阳光撒在水面上，微波粼粼。河边的垂杨柳亲吻着正在游逐嬉戏的鱼儿，河坡上盛开的迎春花间群蝶舞着，群蜂唱着，各种各样的飞虫嗡鸣着。与绿野相接处，一棵高大挺拔的钻天杨鹤立群柳之中，从那清澈碧绿的河水中便可见它的巍然耸立的倒影。在所有的杨柳之中，你一眼便可见到有株垂杨柳簇拥着钻天杨，左边那株高出右边那株半头，依依枝条缠绕着钻天杨又斜垂到右边两枝多姿的柳条，似有无限的柔情向钻天杨倾吐又似有无尽的悄悄话对自己的姊妹说。可是那右侧的两株垂柳呢，像也对钻天杨有着由衷的爱恋和不尽的心里话要诉说，只不过靠近的那株枝条腾挪而直截了当，而另一株的枝条总是表现出那种含情脉脉的羞涩。风起，一下子便把那倒影打乱，它们相互倾倒，相互搀扶，相互拥抱，相互亲吻，它们共同跳舞，共同唱歌，又共同与那生命的流水奔向生命的旅途。
旅途中要真的是互相如此这般美好那该有多幸福啊！那风起的时候，那水中的倒影，那倒影的各个镜头，又何尝不是相互倾轧、相互厮杀、相互滚打、相互吞噬着呢？战场上的拉锯拼杀掠夺霸占，市场上的竞争抢占，微笑与拥抱中的狡诈，情场上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真是怵目惊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