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响起,阿野瞬间醒了。
她看了看沙发边上的男人,不发一言坐了起来,抬头看着他,像是被打的人不是她。
“睡你妈啊睡!!老子疼得死去活来你在这睡觉!!!tmd赔钱货!快去医院帮我拿药!!md睡睡睡,就知道睡觉!!没用的废物!”说完中年男人一瘸一拐的往房间方向走,也没说要给钱。
阿野没管已经开始肿起的脸,去抽屉把所有钱都拿走,直接出了门。
天还没亮,也没有钟表,更没有手机,不过阿野到公交站后看到了准备出发的公交,才知道现在准备6点了。她上了公交,坐到最后一排,把头往右边侧了下,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公交,然后闭上眼睛。
公交车晃悠晃悠的到了医院门口,阿野下了车,突然睁开眼睛被阳光刺了一下,不舒服的闭上眼。
时间其实还比较早,但是医院24小时都是人满为患。阿野随大流进了门诊,挂了号,在那里等着被叫号。
真是,很讨厌医院的味道。
消毒水混着一阵阵的死气,进得多感觉寿命都短一点。
阿野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医生,看到那人端起假笑在为病人看病。
嘁。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阿野终于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被叫到,面无表情的进了诊室,掏出一张纸直接递给了值班医生。
那人有点讶异的看完了纸张,啪啪啪的敲打着键盘,不一会就给了阿野一张缴费单,一张取药单。阿野拿过单子对那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出门,却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面响起,从容淡定,应该不是病人。
阿野转过身,来人刚好在旁边经过。
“我来啦,你回去吧。辛苦了。”来人如是说到,声音温润有磁性,不算特别但是一开口,就像是给阿野拍了张定身符。
是他!!!!
是他吧!!!
是……是他吗……
阿野不敢回头,直直出了门口,等到快看不到诊室里面的人的时候豁然转身,因为用力太大甚至发出了声音。
她用手拨开刘海,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记忆中的人像是长大了一点,五官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更深邃了,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往下是好看的薄唇,甚至能想象他喊出自己名字的嘴型。披上白大褂的他,正在为下一个人看病,也是那样的假笑,但是阿野却觉得温暖。
是他啊……
确认了这个事实的阿野想冲上去和他相认,往前踏了一步又硬生生的止住。
他现在是,医生了……是一个体面的人了……不再是那个住自己旁边,偶尔听到父母吵架会愁眉苦脸来找我聊天的人了……甚至,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会……会还记得我吗……
嘁。
阿野你真自大,谁会记得你!你看看你的样子,看看你的衣服,看看你的手,像是个正常人的样子吗……
脸上已经肿了起来,加上昨天右脸颊的刀伤,看起来像个身带病毒的危险分子。
诊室里的人突然抬头看了过来,也不确定是不是看向阿野,但是阿野还是被吓到了,落荒而逃……
诊室里的人皱了皱眉,有点想不通。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难道没刮胡子?
那人盯着自己看了那么久,怎么一抬头就把她吓到了?
他还没想出所以然,刚刚交班的人像是也看到了这一幕,在旁边出声。
“程煜啊,刚刚那个孩子我觉得太可怜了,是个哑巴,帮家里人拿药,但是你看她脸,巴掌印,刀伤清晰可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暴……一声不吭的,我看着都疼……”
家暴?
听到这个词程煜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片段,那个不断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片段。
“那你没问她吗?”
“问了她也回答不了啊!而且你没看到她的眼神,那种无所谓仿佛都习惯了那些伤疤……唉,可怜的孩子,瘦瘦高高的一个人,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
“嗯……”程煜听到这样的描述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人,但是刚坐下来的病人提醒他,现在是上班时间,要认真工作。
阿野落荒而逃后,去缴费拿药一气呵成,本来打算离开之前再见见那个人,可是抬手摸了摸肿起的脸,还是作罢。
但是不可否认,回去的路上,同样的路,阿野也更开心一点。
原来……原来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吗……
那……你还记得我吗……
阿野把药往桌子上一放,去煮了碗青菜面,正准备出门,又被叫住了。
“喂!!怎么又是青菜面!!你tmd不知道买点肉吗!!tmd跟你妈一个德行,省钱有什么用??省来棺材本吗!!我跟你说,你死了我都不会给你买棺材!死了就往臭水沟一扔!”
阿野面无表情的靠在墙上等他说完。这样的话,从10年前妈妈为了护着自己被活活打死以后,已经听到麻木了。来来回回就这些,也没什么新花样。或许有新鲜词阿野还能挑挑眉。
等他吃完,阿野把碗收了往厨房一放,就出去了,再也不管那人叽叽喳喳吵死谁。
反正我出去后这栋危楼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等下了楼,阿野才发现又无处可去。
要去见他吗?他……
阿野想到那个人就无法克制的叹气。往事一点点,涌上了心头。
那年,阿野10岁,和现在一样,有个嗜暴的父亲,不一样的是,她有个很爱自己但是懦弱的母亲。那时候这栋楼还不算危楼,但是也不是多好就是了。
突然有一天,旁边一直都空着的出租房有了人气,让阿野有点好奇,但是长期的压抑生活让她没办法正常跟人沟通交流。每天父亲不在的时候她最开心,因为那样子她撒撒娇,或许就能吃到糖。但是不能被父亲发现,不然又是一顿暴打。
有一天,阿野跑出去晃悠,想着天黑再回去。
今天没有挨打,我应该比昨天高兴一点。
阿野这么想着,蹲在路边的水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尝试着微笑,但是都没有成功。
真没用!
阿野站了起来,一脚踩在水坑中泄愤,也不管这个动作会弄湿鞋子,她也从来不关注这些。
“小妹妹!你鞋子湿了!要不要擦一下?”
身后传来了亚于男生和男人的声音,嫩嫩的又哑哑的,有点特别。
阿野转过身,抬起头看着这个大哥哥,不发一言。
男生看到阿野不说话,以为自己吓到她了,赶紧笑着解释。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你鞋子湿了,这样子对身体不好的,真的。擦一下吧,我带了纸巾哦!”说话间掏出了一包纸巾。
阿野还是看着他,不发一言,表情也没变。
难道是哑巴吗?
“我就住你隔壁!记得吗?之前和你们家打过招呼的!”看她还是没有反应,男生无法,只能打友情牌了。
听到隔壁,阿野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是新搬到隔壁的。
阿野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石凳,然后率先走了过去。男生紧随其后。
“你把鞋子脱下来吧,还是就穿在鞋子上擦干?”男生没有坐下来,反而是有点为难看着阿野湿了一半的鞋子。
半晌过后,男生也没有得到回应,像是认命一样蹲了下来,单膝跪在阿野面前,把穿着湿了鞋子的右脚放到自己大腿上,抽出纸巾开始尝试擦干。
阿野有点迷惑,不知道他在干嘛。
鞋子只是沾了水,为什么要擦?
男生抬眸,刚好看到阿野迷惑的双眼,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女生要活得精致一点,这么粗糙可不行!你……”男生正想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却被猛的打断。
“名字!”阿野太久没开口说话,以至于声音沙哑的不像话,隐隐有玻璃划过地面的感觉。
被突然打断,男生有点惊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说什么。
阿野有点烦躁,太久没说话让她快忘了怎么说话,但是更烦躁的是这个人没有回答自己。
阿野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爽和烦躁,男生才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该回答了。
“程煜。我叫程煜,前程的程,煜煜生辉的煜。”
阿野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她没有识字,但是怎么念记住了。
“抱歉啊,你突然说话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会说话平时怎么不说话?”
程煜低下头继续帮她擦鞋子,没看她,他认为这样子阿野能轻松一点。
阿野看着程煜的发旋,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或许,我也应该告诉他我的名字?
是这样的吗?
“阿野。”阿野硬生生的自我介绍。
程煜抬起头,和阿野四目相对,然后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阿野你好,我是程煜。”程煜笑容灿烂,朝阿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