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2246年3月15日。
从城区归来已有数日。整个避难所聚落的居民都对我们一路扫清路障,依靠人力一米一米推回来的汽车啧啧称奇。
那日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回到我们的据点后全部筋疲力尽,倒头就睡。可还没睡几个小时,已经恢复了精力的二狗就带着几个小子把我吵醒。
“快起床!给车子充电!”这就是他们不让我睡觉的理由。
我满肚子怨言,可又不敢犯众怒。只好老老实实去尝试对接电源。谢天谢地,当我们用太阳能板连接上大黑车时,中控台的屏幕终于亮了起来。我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用力按了下方向盘一侧的一个原型按钮。
“哔!嗡嗡嗡~”一阵平滑的电机运行声从车头传来,而车辆也开始轻微颤抖起来。所有围观着的徒弟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启动了启动了!福生哥你能让它车轮转动起来嘛!”
二狗兴奋地在我耳边大喊,我让围观的年轻人们全部散开,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一步步拉手刹,挂挡,踩油门。座椅传来的一阵推力令我有些猝不及防。坐在副驾驶室的二狗则更加慌张。
“慢点慢点!你差点撞到小天!”
我对二狗的呼喊充耳不闻,转动着方向盘调整身下这具黑色机器在这片平坦的草地上平稳驰骋。车窗吹进来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让我精神倍感爽朗。平原上长着各式各样的青草与植被,有的能长的和人一样高,但都阻挡不了大黑车,纷纷被碾于轮下。
一群年轻人跟在我车后开心的飞奔着,欢呼着。这一刻我有些理解为什么旧时代的人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将这片自然肆意改造涂抹。拥有如此的机械力量,大自然又如何能不屈服?可我不明白,科技如此发达的人类社会,即便没有我们如今掌握的异能,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被逼的只能进入地底苟延残喘呢?
我使用智能终端扫描过我们找到这辆车,这种既可载人又可载货的车型被称为皮卡。很快,这辆黑色皮卡就成为了居民区年轻人最主要的娱乐工具。每当天气晴好,车内座位和车后的运货板就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娃娃。甚至有些孩子会在车子运行时跳上跳下。我吓得连忙按照说明书,将最高速度限定为四十码。
我们外出的探险队最近从主城区带回了不少物资,大家或赠送或交换,将物资都分发到其他地铁站居民手中。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纷纷讨论着下一次再度进发城区是什么时间。二狗还不遗余力地向大家渲染自己在面对恐怖的绿色怪物聚落时的英勇表现,惹来阵阵惊叹声唏嘘声。
只有我,一直在隐隐担心着。我们第二次去绿巨人部落时,被我们屠戮殆尽的绿巨人尸体好像少了许多。若说是被野兽吃掉了,可我们从未在主城区见过任何大型动物活动的踪迹,况且仅仅一天的功夫,什么样的动物可以吃掉那么多的尸体?
我希望是我眼花看错了。可当时虽已是深夜,月光的照耀下,双眼所见还是比较清晰的。我还刻意多观察了一下,与自己印象中的尸体数目做对比。
又或者是有生物在刻意清理尸体,还是埋葬尸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绿巨人部落并不止那么一个。有其他怪物在帮那个部落收尸。
想东想西,内心片刻不得安宁。我只私底下和阿秋吐露了一下我的担忧,她也赞同的忧虑。如今大家都认为绿色巨人已经被我们全部剿灭干净,已经认为这个地表世界没有任何生物再威胁到我们的生存了。可如果这只是误导性地表象,我们随时会再次迎来灭顶之灾。
“先不通知大家,我们再去观察一下情况吧。”这是我与阿秋达成的结论。于是我们瞒着所有人,独自继续向着江南岸进发。
如今已是春光明媚。我们走在路上只觉气候适宜,风景如画。就连旧城区密布的残破楼群在墙壁缝隙间的绿色藤蔓的映衬下也显得生机盎然。若不是心中担忧,我差点觉得这是我与阿秋私下外出游玩踏春。
很快就赶到了原绿巨人部落所在的大楼。我们在距离较远时就开始隐蔽身形,潜伏前进。如今我们不清楚这里是否还有什么生物,若是再不谨慎一些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此时我们在有一人高的绿色草丛中趴着,竭力望向建筑物一楼的木门方向。阿秋的视力比我好的多,她在看清情形后大惊失色。
“尸体都没了!”
看来我那日深夜发现尸体减少不是错觉了。可倒地是什么原因。我询问阿秋有没有其他发现。她却摇了摇头。
看来我们需要再靠近一些去探究事发原因。我们在草木树荫的隐蔽下小心翼翼向目标挪动,可还未走到那木门前,我们就知道倒地发生了什么。
在这茂密树林间,多出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堆,每堆土前还插着一块木条,形似人类的坟墓。这里是当初被我们杀死的绿巨人部落的墓地,有人把他们全都埋葬了!
这一发现令我心中大感不妙,小声对阿秋说道:“一定还有其他绿怪物在,快走。”可我们还未来得及掉头离去,突然就听到脚步声从木门内传来。定睛看去,有两个身材壮硕的绿巨人从门内慢慢踱步走出。与我们之前所见都大为不同。这两只竟头戴黄色头盔,身穿铁片串联而成的简易盔甲。
我们不敢再轻举妄动,立即蹲伏再原地。我望向阿秋,十分疑惑她竟然没有听到这两只的动静。她明白我的意思,也是紧皱着眉头,摇摇头表示也不知为何。
两只绿巨人嘴里咕咕囔囔着说着什么,在现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我竟能听的一清二楚。
“竟然睡着了,我们果然好累啊。”
“真是倒霉,竟然被宗拉大将派来为普家部落收尸。”
“大将听到你的抱怨你会死。他的辖区总共只有五个部落,如今只剩下四个了。普家村所有成员,全部都是被刨开胸膛挖走心核。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是其他大将的开战挑衅。如今大将正在城池内暴跳如雷呢。我们还是要小心点说话。”
“说来普家村也的确是惨,本来出了一个大将近卫队成员普吉,可以好好为部落争取些资源,可这次省亲归家,却连人带部落一起被杀光了。”
“唉,看来又要打仗了,明明才刚开春没多久啊。”
我和阿秋在一旁听着这两个绿色巨人粗粝的声音,心神巨震。这短短几句话中传达了太多信息。绿色巨人的部落应该有好多个,而整个绿色巨人社群应该极其复杂。竟然还有大将,亲卫队等等设置。这可不是我们预料当中的,大脑十分简单的怪物社群应该有的配置呀!
惶恐之下,我有些控制不住腿脚,右脚不自觉往后挪动了一步,结果好死不死踩中了一根枯枝。早已风华酥脆的树枝内部中空,碎裂后发出的响声也极为清脆。
“喀拉!”声响发动的第一时间,我内心暗叫糟糕,两只绿巨人已经立马掉头,举起手中看似是长矛的铁棍瞄准我们这边。
“有东西躲在这里!找出来杀掉!”一只绿色怪物瓮声瓮气地低吼着。
我一把拉起阿秋的手。立马掉头跑了起来。如今我们身上并没有佩带热武器枪械,也不清楚这附近到底有多少绿巨人。如果被缠上对我们可是十分不利的。
“那是哪来的地底小侏儒?快追!”背后传来绿巨人士兵的声音。地底侏儒?我不由得苦笑一下,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这个称号对我们还真是适合。
我和阿秋不敢回头,拼命奔跑。阿秋的速度稍不及我,被我架住半只胳膊一起飞速逃离。
一路奔跑到跨江大桥,我才回看一眼身后是否有追兵。两个绿色巨人士兵早已被甩得不知道去哪了。我们总算能喘口气了。这里距离我们的地铁站聚落并不遥远,可我和阿秋对望一眼却不约而同愁眉苦脸起来。
我们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同伴们这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