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琳娜》第77章。
人物:列文,尼古拉,玛莉亚,吉娣
句子:
垂死的人闭上眼睛躺着,只有前额上的肌肉偶尔还在抽动,好像在凝神深思。
……
玛丽雅·尼古拉耶夫娜摸摸他的脚。
“快凉了。”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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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列文觉得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病人躺着一动不动。但他还活着,偶尔叹着气。
……
说也奇怪,他觉得自己十分冷静,没有悲伤,没有哀悼,对哥哥更没有怜悯。如果说他有什么感触的话,那就是羡慕垂死的人懂得他所无法理解的事。
……
脚凉了,但他还有呼吸。列文又踮着脚尖想走开,但病人又动了动,说:“别走。”
……
天亮了,病人的情况没有变。列文悄悄地抽出手,眼睛不看垂死的人,回到自己房里去睡觉。
……
他又坐起来,咳嗽,又开始吃东西,说话;又不再谈到死,又表示希望恢复健康,变得更加暴躁,更加忧郁了。不论做弟弟的,不论吉娣,谁也无法使他平静。
……
病人的痛苦越来越厉害,特别是由于无法医治的褥疮。他对周围的人也越来越恼火,动不动责备他们,特别是因为没有替他从莫斯科请医生来。
……
柯兹尼雪夫来信说,他不能来,但恳切地请求弟弟原谅。
……
“不,一点也不!”尼古拉听到这问题,怒气冲冲地回答。“你写信去叫他替我请一个医生来。”
……
又过了三天痛苦的日子,病人的情况还是这样。现在凡是看见他的人,不论旅馆茶房也好,旅馆老板也好,旅客也好,医生也好,玛丽雅·尼古拉耶夫娜也好,列文也好,吉娣也好,都觉得他还不如死了的好。只有病人自己没有这个愿望。
……
他的整个生命只剩下痛苦和希望解脱痛苦的欲望。
……
在他们来到城里的第十天,吉娣病了。
……
医生说,她的病是疲劳、激动引起的,要她安心静养。
……
但午饭以后吉娣起床了,照常带着针线活到病人房里去。
……
玛丽雅·尼古拉耶夫娜的预言是对的。傍晚病人已没有力气举起手来,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眼神呆滞不动。就连弟弟或者吉娣向他弯下身去,希望他能看见他们,他也还是那样呆呆地望着。吉娣派人去请神父来做临终祷告。
……
在他的眼前,不可思议的死的谜还没有解开,另一个同样不可思议的谜——号召人们去爱和生活的谜,又出现了。
医生证实了他对吉娣的推测。她身体不舒服是因为怀孕了。
……
卡列宁自从同培特西和奥勃朗斯基谈过话,知道对他的要求就是让妻子安宁,不要去打扰她,而妻子本人也有这样的愿望以后,他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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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落得孤零零一个人,受尽屈辱嘲弄,谁也不需要他,人人都蔑视他,仿佛这一切就是他饶恕和疼爱妻子所得到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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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他摆脱不了人家对他的憎恶,因为这种憎恶不是由于他坏(要是这样,他可以努力变得好一些),而是由于他不幸,可耻而又可恨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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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大家在毁灭他,就像群狗咬死一只受尽折磨、痛得汪汪直叫的狗那样。
……
卡列宁从小就是个孤儿。
……
卡列宁在中学和大学全都成绩优异。大学毕业后,靠叔叔的帮助,他立刻踏上显要的仕途,从此醉心于功名。
……
卡列宁做高官的时候,安娜的姑妈,当地一位有钱的贵妇人,把她的侄女介绍给他这个就年龄来说并不年轻,但就做高官来说却很年轻的人。这弄得他的处境十分为难:要么向她求婚,要么离开这个地方。卡列宁犹豫了很久。
……
他求了婚,并且把他可能倾注的感情都倾注到未婚妻身上,后来又倾注到妻子身上。
小结:
本章,第一件事是列文的哥哥经历了在旁人看来十分难熬的漫长的时间方才去世,这曾经让大家十分恼火,都盼着他早点儿死去。第二件事是吉娣怀孕了,就在夫妇俩来城里大概十天的时候。第三件事是卡列宁在妻子和情人私奔后面临的众叛亲离的窘境,昔日求学的辉煌和走过的感情之路让他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