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那一天，陆言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日升月落，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等到光线绕过那片群山照进恶人谷的时候，平安客栈那边的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消退。
陆言的脚步踩在逐渐被阳光照亮的大道上，沿着曲折蜿蜒的山谷，独自一人迈向昆仑雪原。
也许是累了，陆言停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前面那个深不见底的出口。
他安静的坐下来，任由出口吹来的气流将点点雪花洒到自己身上。
已经过了多久来着？陆言使劲回忆着。
距离白帝城下的相遇，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样子，至少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纯粹靠蛮力挥舞长枪的江湖萌新了，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一天到晚只知道冲阵搏杀，而会仔细分类各种物品，重新审视这个江湖了。
陆言随手将沾在自己刘海前的几片雪花挑落，只是当手指触碰到那已经快遮住眼帘的黑发时，他不由得呆住了。
这头发，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长的？
一个人如果开始回忆过往，那这个人不是老了，就是即将死去了。
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陆言知道这样不好，但他仍然管不住自己的思绪。
他回想起自己跟着师傅师姐第一次去一个叫天子峰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接触秘境，他第一次了解了江湖里曾经有个将纯阳宫的七星拱瑞练到出神入化的变态道士，第一次感受到少林的坚韧是怎么在一个叫玄悲的和尚身上体现的，第一次明白围棋中黑白搏杀的凶险。
他想起了师徒三人在海外宫中神武遗迹里，面对剑魔谢云流，是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战斗才从谢云流的剑下逃出生天。
也想起了对阵战堡迦蓝寺里那尊巨大无比的千手观音像时，在无数炮弹轰击下，三人携手击破对手的情形。
记忆，慢慢从陆言的眼前不断滑过。
“嘶。”
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雪花已经化作雪水已经从手上滴下。
陆言直起身子，继续向前走去。
昆仑。
在没有各大势力，尤其是恶人谷和浩气盟争斗的情况下，这里大多数情况下就只是一个安静的，雪封冰天的地方。
现在雪已经快停了，厮杀也暂时结束了。
橘子和南宫已经站在了恶人谷的谷口，橘子一直不停的和南宫比划着什么，而南宫虽然因为离别而一直有些伤感，但终究在橘子花言巧语下，嘴角还是有些上咧了。
等到陆言出现在谷口的边缘时，南宫这才摆出了笑容，他走到陆言身前，将一本崭新的小册子放到了陆言怀里。
“师弟，这本是天策府的高手撰写的铁牢律秘录，你拿去看看。”南宫看着陆言交代了几句，但他的眼神却是不停的飘到橘子的方向，“你的傲雪战意心法我和师傅能教你的都差不多教你了，之后就要看你如何融会贯通了。”
“嗯。”陆言默默的将小册子收了起来。
等到陆言再次抬头的时候，旁边的橘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不再说话。
南宫皱了皱眉头，他移动到橘子的身后，伸出手，拉了拉橘子的衣袖。
“徒弟，你……一路保重。”
“……”
陆言点了点，他侧了侧身子，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
看着师弟离开的身影，南宫突然抬起手，不动声色的掐了一下橘子的腰间。
“啊！”橘子惊叫了一声。
那个正准备向前迈出一步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然后看向橘子，“师傅，要不你们陪我一起去找雷霆吧，虽然你们阵营不同，但见个面应该不至于打起来吧。”
“好啊……”
“不行。”
南宫刚开口就被橘子打断了，他将手放在了南宫的肩部，直接将他按住了。
“恶人谷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谷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去做。”
橘子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我再在恶人谷待几天好了……”
“这里用不着你，你留下来只能是添乱。”橘子不等陆言把话说完，就直接把话打断了，“天色不早了，浩气盟大部队已经启程撤回落雁城了，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是。”
终于，陆言还是过身去，他背起一个蓝色的包裹，终于下定了不再回头的打算。
“徒弟！”
橘子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如果你在浩气盟不如意，或者你感到孤立无助的时候。”
陆言的脚步稍微停了一会儿，只是没有回头。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就到恶人谷来，我和你师姐还是会在这里等你。”
风，又吹了起来。
夹着空中的雪花，落到了陆言的刘海前。
这次，他没有再去挑落眼前的雪花，只是任由眼帘前的白点堆积，最终将视线完全遮住。
“我听到了，师傅，师姐。”
陆言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大的声音说出了最后的这句话。
随后，他的身影就满满从冰原的那一边消失了。
橘子转过身，看着站在一边，面带不满的南宫，不由得笑了笑。
“为什么不让师弟加入恶人谷，你知道的，如果你要求，师弟一定会留下来的。”沉默了许久，南宫才说出了了心中的疑问，“而且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两个一起挽留师弟。”
“恶人谷，不适合陆言，起码现在不是让他加入的最好时机。”
说完这句话，橘子就进入了通道口，朝着恶人谷走去。
“说人话，不然我要你马上连本带利把欠我的钱还我。”
“……好吧。”橘子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醉墨轩，这个帮会是陆言的亲友雷霆所在的帮会，这个帮会的名气一般，实力嘛，据说之前打散过另一个帮会，可见实力还是有的，这样的帮会让陆言去，我是放心的。”
“现在浩气盟虽然内战不断，内部分裂的十分严重，但这样的环境正好用来锻炼下陆言，他的性子太过优柔寡断了，只有现在的浩气盟才能磨砺他。”
“反观咱们恶人谷这边，除了三大帮会外，其他帮会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除非让陆言进三大帮会，不然他永远无法认识到这个江湖的残酷，可三大帮会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就算进去，你能让谁去庇护陆言。”
南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仔细翻了翻，“这是你的台词吗，橘子什么时候会说出这种话。”
“这是剧情需要，作者强加的。”
“……好吧，服从作者安排，我就算是被说服了吧。”
“对了，你说我们师徒再见面的时候会什么样子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你死我活的场景也说不定。”
“那可真扫兴。”
南宫和橘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从那一天开始，陆言的江湖路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