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拱手应了,踱步思量道:“这黄知府有伤心事,故有思乡之意。且众考官已出言,现在只要黄知府认可即行。急切之间好诗难得,只能化一首诗了。”好在腹中还是记得些元明清的词曲,一时间思得一首。抬头道:“大人,有了。”
众人见得赵显踱得七步,抬首言已有了,众皆大吃一惊。实是这现场命题作诗,乃是最考人文思,非有真功夫、才思敏捷者难得应对。黄知府道:“你且书来。”
赵显应声提笔而书,写罢,自有人递给黄知府;黄知府看完一叹,转又递给张同知。张同知看完也是一叹,对侍从道:“供众位大人看来。”
侍从会意,二人分持两边,立起纸张给众人看过。
只见上面写着:
“宝刀截水恨难裁,玉箸啼秋湿未开。昨夜阳台添暮雨,梦魂飞过沅江来。”
众人相视一眼,方明白黄知府、张同知感叹之意。能在七步之内,得了这一首中上诗作,已可青史留名;其捷才已不输曹子建矣!此子一诗成名。
到得此时,众人反而皆是不语。黄知府看向众人道:“众位大人看如何?”
有考官叹道:“此等捷才,我大周六百七十余载,不过一二人而已,我实不敢论。”
黄知府又看向张同知,张同知看了看试卷道:“下陵县伏虎儒生赵显汝可识得?”
赵显拱手道:“回大人,正是晚生。”
张同知一叹,道:“文能七步作诗,武可十岁伏虎,果俊才也。”众人面色恍然,显然也是听过伏虎书生传说。
黄知府看着赵显笑道:“果天纵之才,汝且回吧!”赵显应了,拱手退下,在龙门边等候开门。这是有制度,必得有十人以上,才可以开门。
见得赵显已经在龙门边等候,有家学渊源的,知道此时乃是交卷的好时机;也是检查完毕,起来交卷,以争得好名次。
门外等候的赵进忠等人,见得赵显又是第一批出来,相视一眼,迎了上去,自接回府去不提。
黄知府、两个副主考赵同知、教谕,还有五个考官,看着面前的三份试卷,皆在沉思。黄知府笑道:“都说说吧,这三份试卷,谁可为今次府试案首?”
鲁考官笑道:“回大人,依下官看来,齐公子的文章更为老道,毕竟年龄大了几岁。”
另一褚考官笑道:“论文章嘛,可未必更老道呢!依下官看来,似乎不及赵神童更言之有物。”众考官听了,心中明白这个评论实是各有理据,难说谁高谁低。在这一点上,二人难分胜负。
黄知府看向张同知,张同知笑道:“论诗赋、捷才,自然是赵显胜出多矣!”另一人大家则提也未提,显然差之甚远。可既然文卷被提了上来,文章自然不差;那就是差在其他地方了。
金教谕暗自思量:“周县令替赵显扬名,必是大家门徒,名门之后;师门一个招呼不打,就放其出来应试,实是对赵显有信心。若是自己等人为难了,怕以后难以相见。”想到此处笑道:“大人治下,文教昌盛,才能出得此等神童。此子之前藉藉无名,若是举试,或因年龄幼小,压得一压,府试、院试,则以选拔优苗为上;否则,怕未能长成矣!”这就指赵显乃农家之子,若是现在压下去了,未来可不一定有机会成长。
黄知府笑道:“教谕所言极是,本府不能屈才。既然如此,就点其为府试案首如何?”
张同知心中暗怒:“黄老儿既然都将去了,还要为难于我,此次失信于人矣,只是此童诗文皆佳,捷才更高,现在却是没有贬低之由。”
众人齐齐拱手道:“大人英明。”
天一放亮,众人皆是起来,今日放榜,自然要早早的去看过。可等了许久,赵显还未出来。赵进忠看着李虎,李虎道:“达儿,你去找香菱,去看看显哥儿起来没?”李达应了,自去找香菱问话去了。
不多会,李达回来道:“显哥儿正在院中晨练,说待会读书,若是午时没有音信,再去看榜。”众人相视一眼,知道对方皆是想起县试之事。
赵进忠暗暗佩服,赵显确实是大将风度,人所难及。当下说道:“既然这样,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就是。”说完,众人散去。其实这是赵显此时知道自己必中,只不过名次是第几罢了;自然不愿意再去跑一趟,顺便装逼一把。
果然,租住之处,客栈之中,不时的鞭炮齐鸣,却是府试得中的童生正在庆贺。赵进忠等人眼看得鞭炮响了许久,自家这里还是没有动静,不由得心中焦急。
忽然就见得有人边跑边叫:“喜报喜报,恭喜下陵县……”,李达等人拿着鞭炮、端着铜钱,忽啦一下去都是涌了出门去。听得有衙役高声叫道:“恭喜下陵县王公子讳公达高中府试第十名。”
就听得斜对面院中有人迎了出来道:“可是下陵县王公达公子?”
那衙役朗声笑道:“正是,王公子可在?”那人一迭声应着:“在,在的。”一会儿,对面院中鞭炮齐鸣,青烟袅绕而上,大人小孩的欢笑声响成一片。
李虎李达等人相视数眼,又是退了回来。赵显此时在后院也是听得衙役的叫声,知道已经是前几名了,心中莫名一阵欢喜,微微也有点担心。细细一想:“应该还不会因为年岁小,而被故意不取,还美其名曰:‘不宜早取,故而压他一届。’”起来踱了数步,方坐了下去,静坐片刻,方才又看起书来。
隐隐听得远处有衙役高声叫着:“捷报捷报,恭喜下陵县赵公子讳显高中府试第一名。”赵显听力远胜众人,听得此语,不由得微微起身,起到一半,又是坐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满面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意涌了上来。端杯一口饮下大半杯茶,吐出茶叶,复又喝了一口,将口中的茶叶细细的咀嚼,心情慢慢镇定下来。用手轻轻揉了揉脸,方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蹬蹬蹬”脚步声中,李香菱在院外就兴奋的喊到:“显弟,哦显哥儿,你中了,又是案首。”说话间跑进来一看,赵显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一时不及细看,催促道:“显哥儿,你又中了,又是案首,快去发赏钱。”说着,拉着赵显向外行去。
赵显看了眼桌案上自己所写那首诗,此世那几人可没有飘泊流离的经历,故而有好些慨叹家国的绝世好诗好词没有面世,都是自己以后科场得名的利器。自己用心写好放在桌案的名诗就这样被李香菱给无视了,可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