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贺进学发动汽车，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东宁果汁厂。
他十几岁就进这所工厂工作，自己的一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现在，他要亲自结束这个工厂的生命了。不唏嘘难过是不可能的。
不过工厂到底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亲生儿子是混蛋，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呀。
一声长叹，汽车开动，贺进学离开了工厂。
第二天一大早，越来越多的果农开始在工厂门外聚集，而工人们也聚在办公楼前。所有人都在找刘远杰。
几百个人聚在这里，市场局作为监管部门，也不能不出现，王跃亲自来到果汁厂，详细了解情况，同时也来了十几名民警，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调查。
“这就是经济纠纷，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尽快给果农付钱，给工人付钱。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再出个群体性事件可不得了。”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王局长，那你的意思是？”
“李局长，我建议你们尽快把那个刘远杰带回来。咱们在这着急没用，他是厂长，他有责任给工人发工资，给果农付苹果款呀。”王跃着急地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但他手机关机，这么大的县城，我们去哪找他呀？”身穿警服的公安局副局长说道。
“我刚听人说在县城的一个网吧好想看见他了，你要不要去找找看？”王跃道。
“真的？那太好了。我这就派人去把这个混小子给抓回来！”副局长说道。
“嗯嗯，我让我们的同志和你们的人一块去好了。不用抓，让他回来就是了。关键是让他解决问题。”
说着二人各自安排好了人手，去刘远杰之前去的网吧找他。
在刘远杰的办公室里，徐凝父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徐炼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有余悸地说道：“爸，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下基层当厂长了，这太可怕了。”
“啧，瞧你那点出息，这就吓到了？这次让你来，不是看刘远杰笑话的，就是让你开开眼的。你要多学习，多思考。处理事情不要毛躁，不要动不动就说你是我儿子。”
“可我就是你儿子呀。”徐炼笑着说道。
“那也不用经常说呀，我早晚有一天要退下来。人走茶凉，我退了就什么也不是了。你要是不想像那个刘远杰一样被人欺负，你就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
“那也防不住你们这些狡诈的人呀。”徐炼道。
“蠢，你怎么这么蠢！咱们这次费尽布局，为的搞到地皮，让赵建国开发。如果光是为了搞他，别说我，就算是你一句话，他就得滚蛋。再说，这种阴招，也就只能对付刘远杰这样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人，要是换成张志新，王跃敢这么欺负人家？就算张志新比刘远杰还笨，我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到底没有和咱们在一个水平上，这才只能被咱们欺负。你懂不？”
“嗯，我明白了，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
“是呀，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的终点，可能都不如有些人刚一出生的起点。做父母的辛苦一点，就是让你们的起点高一点。我不要求你进步有多大，你只要不给我退步就行了。”徐凝说道。
“对了，爸，刘远杰没跑吧？”
“跑？他往哪跑？不过你别说，这一点我还有点佩服这小子，除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愣是没跑，还在网吧玩了一晚上，这小子定力可以。这一点，你要向他好好学。”
“学个辣子，他那是傻逼了。脑子死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唉.......”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刘远杰从车上被两名警察拉了下来。他刚一下车，人群就沸腾了。
不少人冲了上来，有工人，有果农，都是问刘远杰要钱的。
“骗子”、“付钱”、“王八蛋”的骂声不断。徐炼站在三楼窗户前，看得心惊胆战，说实话，如果不是有警察在他身边保护他，他现在可能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但即便如此，场面还是有些混乱，不少果农冲了上来，揪住刘远杰的衣服喊道：“我们的钱呢！”
“还我们的钱呀！”
刘远杰在人潮里，就像一叶扁舟一样。徐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楼，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有个当官的爹，要不然现在说不定也也像刘远杰一样可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刘远杰终于被带进了办公楼。
王跃和那名副局长、以及厂里所有领导，包括贺进学都在一楼办公室等他。
“你就是刘远杰厂长？”副局长说道。
刘远杰抬起头，因为一晚上没有休息，他眼睛里不满血丝，县城小网吧的环境不好，他在里面呆了一晚上，身上油腻腻的，头发都黏在一起，哪像什么厂长，分明就是一个网瘾少年。
“是，我是刘远杰。”
李局长一拍桌子，吼道：“你看你办的叫什么事，没本事当什么厂长！你看看现在，民怨沸腾的，这么多人都想吃了你，我告诉你！说吧，现在事情要怎么办？”
刘远杰看了眼王跃，王跃笑笑，没有说话。
“说话呀！”李局长又拍了桌子，大喊一声，吓得刘远杰一激灵，“我告诉你，你在明知道厂里没钱的情况下，还不停地扩大生产，收购苹果，你这是诈骗，你知道么？”
“知道。”
“知道就好。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声脆响传来，办公室的玻璃被石块击碎。吓得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你看看，你看看，我告诉你，你再不像个办法出来，我们就是保护不了你了！”那名副局长喊道。
刘远杰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不就是要钱么，你让我出去和他们解释一下好了。”
“狗屁，你一出去，就让人撕了。他们是来要钱的，又不是来听你讲话的，你以为你是领导呀。”
“局长，你快出去看看呀，场面快控制不住了。他们要冲进来见厂长。”
“小子，我警告你，我们警力有限，去年有个非法集资公司的负责人，也是还不上钱，让人打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你到底有钱没钱，快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