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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月如小姐的房里,颦儿一一福身道:“相公,早!岚儿妹妹,早!”小花也改了口,不再称呼我江爷,而是称呼我为老爷,称呼岚儿为大夫人。
岚儿也学着颦儿那样蹲身还礼:“颦儿姐姐,早!”
我则过去在颦儿的额头亲下,说:“我看看那小姐怎么样了。”
走近了去看,还是如同昨天那样,似乎没什么好转,烧还在继续烫着身体。颦儿道:“再给她喂两次药看看,不行的话,下午再去请那大夫来瞧一瞧。”
我道:“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吃了早饭了吗?”
颦儿道:“我和小花早间吃过了,刚让小花下去给相公和岚儿妹妹端些早点,马上就上来。”
等小花端了些馒头稀饭,伙计捧着两碟小菜上来,岚儿自己吃着,我则在颦儿的服侍下吃了两个馒头喝了碗粥。她们收拾完碗筷后,便坐在桌边碎碎地说着些话,我在屋里往来地踱了几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干啥,觉得有些无聊,就跟她们说要出去随便逛逛走走,还告诉她们说中午不必等我回来再吃饭。
我回房间拿了昨夜那瓶未曾喝完的酒,从掌柜那要了些花生米腌豆子,随意地朝着一个方向在这个小镇里走着。不经意间瞧见那家有着二层小楼的妓院,想着虽然不好再去这地方花天酒地的,但还是可以去赌几把的呀,摸摸怀里,从那震天虎那讹来的一千多两的银票还在,而且有颦儿家中遗留下来的财富,我不必再辛苦地靠着去杀人赚钱,完全可以带着她们好好地享受生活。
我拉过一个人,跟他询问这里有没有赌场。是个老人,他上下打量我,说道:“看你这小哥儿也不错,要去那地方做什么,赌那个玩意儿可千万别沾上,一沾上你可就撒不开了,想要钱那要靠自己辛勤的劳动才能挣到,年轻人,别想着不劳而获,你以为你往那一站就能赢钱啊,就能吃好的喝好的了?不把你输个精光那庄家都不会跟你完,听我一声劝,还是老早戒了的好,不然,早晚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笑着等他把话说完,都没好意思去喝手里瓶中的酒:“老伯,你可千万别让你的儿孙沾上这玩意,要不可不得了。”
那老人道:“他们敢?谁敢进去,我不打断他的腿我就不是他老子!”
我冲他挑挑大拇指,说道:“好,就得这样!可是,老伯,我还想问您,您知道这里的赌场在哪吗?”
他不解地看我,愤愤地道:“怎么,我这说了半天白说了都?你还是要去?”
我看着他苦口婆心地劝我,也不想让他太失望,就随口说道:“老伯,您怎么知道人去赌场就是为了赌钱?我这不有个兄弟,就像您说的,沾上了赌就撒不开了,这一夜都没回,我那弟妹在家里哭着呢,我这就来找他回去,不回去拽也得拽回去,好好劝劝要他把那玩意儿戒了,好好操持家计养活老婆孩子,可是您看,我这没来过,不知道赌场怎么走,找不着不就问着您了吗。”
那老人喜笑颜开,说道:“好好,就是,就该拽回去好好劝劝,你看见那边那条巷子没,对,就是那边上开了家布店的,你顺着那巷子直走,不带拐弯的,反正就一直往前,大概有个二里来路吧,你就能看见了。”
我忙谢过那位老伯,顺他的指引走到那巷子口,见那巷子也就两三丈宽,前檐后瓦的,不时会有人进进出出,是这镇上人家的里间弄堂。我便顺着巷子往里走,不时跳步躲一下积坑的水洼,这么挨挨挪挪地行了有两里地,中间画了一道不小的弧度,还穿过了一条小街道和一条大街道,在一处显眼的位置就看见那面迎风飘展的旗子。
上面画了三只骰子和一副牌九,三只骰子每只都是六点,那副牌九也配得是丁三猴六的至尊,这让我想起不远那个县城里的那家赌坊,想着这八成也是那冯老爷的场所了,开得这么大张旗鼓肆意妄为的。这大早上的,里面就嘈嘈乱乱的净是人声,显然人还不少,门口有两个大汉一边一个站着,见我来,打量我的身着装扮,估量着应该是个不富贵却有些余钱的主,满脸堆笑着一个掀帘,一个躬身迎前请道:“爷,您里面请!”
里面立即也有人迎了上来,哈腰打躬问道:“爷,您想玩什么?”
我摆手道:“我先看看。”
那人退后道:“那爷您随便看。”
这镇子不大,这里的人却不少,空间也很宽敞,有赌大小的掷骰子的猜单双的,散落在各个角落摆了七八张台子,每张台子边都站得有人,只是有的多有的少,却不嫌拥挤。我瞅见里面一张台子围了不少的人观看,走过去挤进去看时却是五个人在赌牌九。
五个人分别是两个穿着富贵的胖子,一个敞了胸的精瘦汉子,一个抽着烟袋的老者,和一个看来不过是十八九的少年。此刻正是那少年坐庄,面前已经有了大约千两多的银子和一叠厚厚的银票,看那面上的数额猜想怕是有数千两了,却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正在那里一边洗牌一边看着另外四个人。
一圈的人议论纷纷,话里言间说这五人从昨个半夜就坐这里了,而那个少年是在清晨的时候才轮到坐庄,便一直坐到现在。我边上就有个人悄声说道:“这连赌场内的何爷都输了近两千两,这位小爷看来真是高手。”
我打量那少年,注意到他腰间随随便便插着的那把剑,剑鞘看来很不起眼,还有些灰不溜秋的,可从剑柄上缠着的布和那像是随意却利于拔剑的姿势,能看出来这少年是个使剑的高手,而且,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个使剑的高手吧,我似乎能感应到那鞘中藏着的剑也必不凡,应该不比我的青玉差。
一个稍高一点的胖子,抹抹脸上的汗水,对那少年道:“兄弟,还坐庄吗?”
那少年将洗好的牌码放好,笑着看那胖子道:“看这位大哥说的话,我这正坐得起劲,怎么能就不坐了呢,莫非,诸位不敢再玩了?”
另一个矮点的胖子对那高个胖子道:“徐兄,你也是,不就输了一千多两,也值得这样,你看连范老和何兄都还没像你这般,谁又输得比你少。”
那精瘦汉子看看自己手头的银两,说道:“兄弟,你真够厉害的,一个人赢了我们四个五六千两,可真有两下子。”
那少年笑道:“瞧何兄说的,兄弟不过是运气好。来,来,咱们还接着玩。”
那老者将口中的烟圈吐出来,就着桌边敲了敲烟锅子,起身道:“老朽这也陪了几位大半宿了连着这早上的,这老了身子也吃不消,得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回回神好能多活些日子,那五百两就权当送这位小兄弟做个见面礼,怪只怪这两天流年不利遇着了高手,连何老弟都输了那么多,老朽就不指望还能捞回来,我说昨夜老婆子非要我陪着她睡觉,不让我出来,敢情她早看出我这衰运了,唉,诸位有兴就还请继续,老朽就少陪了。”
说完转身径自从人群散开的口子走了,那精瘦汉子似乎有些不服,但看看那少年再瞅瞅人家面前的和自己面前的银子,最终也是一咬牙起身就走。那矮胖子看着两人都起身走了,瞧瞧那高个胖子,对那少年道:“娘的,看来是玩不成了,有机会的话下次再一起玩,我也去找个女人泄泄这倒霉劲。”
那高个胖子又抹一把脸上的汗,悻悻地起身正迈步欲走,却听得那少年道:“还烦请徐兄你多坐会。”
那高个胖子不解地道:“兄弟你还有什么事吗?”
原本正要散开的围观人群又都停了脚步,连那矮个胖子和精瘦的汉子也回身看这里,瞧那少年要做什么。只听那少年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东洼河边的胡家村,有三户人家欠了徐老爷二十两银子,徐老爷便把人家的猪羊鸡鸭还有耕牛全宰了,镇西五里的陈老爹前年给老婆看病,从你铺子里赊欠了大约十两的汤药钱,今年就涨到了五十两,还说三天内还不上,就要云儿姑娘卖身五年抵债。”
围观的人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原来这少年是专程来找这高个胖子的麻烦的。那高个胖子这时候才像是看见那少年插在腰间的剑,脸上的汗比刚才更见密集,抖抖索索地直接用袖子去抹,眼珠子却四周转着,不知是在找自己的随从呢还是等着这赌场的看场出来解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