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波伸脚捅了几下,又蹲下身在徐建军脸上啪啪甩了几巴掌,却始终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宋波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猛吸一口之后,他脸色凝重的望着躺在脚边的徐建军,摇头叹息道:“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可惜,真是可惜!”
“别废话,给他弄路边去!”宋星原拎起徐建军的两只脚,招呼大家都来帮忙。三人抬着徐建军,嘴里骂骂咧咧,将他扔到路边的沙堆上。
“星原,接下来怎么安排?”宋波看一眼睡的正香的徐建军,转头问道。宋星原瞧见宋波和陈锋的眼神里充满期待,便说:“就在这里休息吧,天亮以后回家。”话刚落地,宋波和陈锋立刻欢天喜地的倒在沙堆上,蜷起身子就睡。“别睡沙堆上!”宋星原的劝阻根本无人理会,沙堆上瞬间就响起呼噜三重奏。
宋星原无奈的摇摇头,他本想告诉宋波和陈锋,沙子的比热容是0.92×103J/(kg·℃),会快速吸光他们身上的热量然后排放到空气里,所以睡沙堆不如睡草地。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启明星悬在东方天空独自闪耀。宋星原屈膝坐在沙堆旁,托着腮仰望夜空,那无尽的深邃让他心慌,像一切不曾在意的未知。
今天这样漫无目的远行的感觉很好,如果每次都知道要去向哪里,就不会有太多期待和惊喜。世界那么大,他却连这个小小的县城都没有走遍。未来会怎样?他不断想象着每一个画面:在耸入云端的高山上,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在漫天黄沙的荒漠里,体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好冷!”宋波从沙堆上坐起来,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听到声响,宋星原也缓缓睁开双眼,回味着刚才那短暂却波澜壮阔的梦境。
“星原,你怎么不躺一会?”宋波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然后用手罩住燃烧的火柴取暖。
宋星原觉得没必要用比热容来解释为什么不睡沙堆,反正宋波也听不懂。这时宋波扔掉手里那根快要燃烧到尽头的火柴,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划着。他看着跳动的火焰说:“卖火柴的小女孩!”
似乎对自己能想到如此应景的故事特别骄傲,宋波又激动的望着宋星原重复道:“星原,卖火柴的小女孩!”宋星原一边点头一边鼓掌:“火焰里面应该能看到烧鹅,你仔细瞅瞅。”听到这话,宋波竟然真的盯着火苗仔细端详起来。
宋波擦完最后一根火柴的时候,天也渐渐亮了。宋星原叫醒陈锋和徐建军,那二位挣扎着爬起来,鼻涕已经流到了腮帮,看来被冻得够呛。这绝对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同时体验到冷、困、累、饿、渴五种感觉,说简单点就叫“生不如死”。
陈锋拿出方便面分给大家,自己也拆开一包。他隔着袋子将面饼揉碎,然后将调料倒进去使劲摇晃。宋星原和宋波觉得这种吃法相当洋气,便也如法炮制,他俩嚼着塞进嘴里的碎面渣,对咸到钻心的滋味赞不绝口。
昨晚走到这里用了六个小时,这意味着中午十二点之前他们无法回到自己的小屋。雾气散尽之后,阳光照在身上越来越温暖,马路两边成片的油菜花一直延伸到远处村庄,空气中的芬芳馥郁随着春烟摇曳。
宋星原伸了一个懒腰感慨道:“不出来走走,怎么能欣赏到这么美的景色呢?”这时陈锋黑着脸说:“我老家那边都是这玩意,现在就带你去欣赏怎么样?”
宋星原转过头,见陈锋脸色憔悴黝黑,眼圈肿的老高,还耷拉着眼皮不时的吸鼻涕,而宋波和徐建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就是活脱脱三个卖炭翁。
出来欣赏美景的言论显然引发了众怒,不仅是陈锋,宋波和徐建军也正恨恨的瞪着宋星原,随时准备把他踹到油菜田里去。宋星原舔着嘴唇满脸坏笑,为自己辩解道:“心态,心态知道吗?”说完,他哼起歌来:“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还有那会唱歌滴小黄鹂……”
返程路上,宋星原双手插兜,吹着口哨走在最前,后面跟着三个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卖炭翁。那画面,像是他牵着三个俘虏回营。
早上八九点的太阳晒的人浑身瘫软,一阵微风拂过之后,简直想跟着清香飘在半空。
“你们先走,我要去拉泡野屎。”宋波说完就脱离队伍,朝油菜田走去。于是大家放慢脚步,但许久都不见他跟上来。
这时一辆中巴车驶过,宋波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大声喊道:“兄弟们,我先撤啦!拜拜!江湖再见!”说完,他冲着楞在路边的三人敬了个标准的美国军礼,然后缩进车窗里,很快就随着疾驰的中巴车消失在远方。
宋星原、陈锋、徐建军回到小屋的时候,宋波已经睡的昏天暗地,呼噜都打出口哨声了。大家没心思怪罪他临阵脱逃,都急急忙忙钻进自己的被窝。
临近傍晚,他们一个接一个被饿醒,耳朵里仍然嗡嗡的响个不停。宋波主动检讨自己的罪行,但他表示绝对没有故意藏钱,那几个钢镚是无意中从口袋里摸到的,而且恰好只够他一个人的车费。
虽然没有人相信宋波的鬼话,但大家还是充分谅解,然后跟着他去吃晚饭。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宋星原现在已经习惯从前门进教室,但胡芳芳还没有习惯给他挪凳子。胡芳芳低着头在书包里翻来翻去,完全无视站在身旁的宋星原。
“让我进去”等到宋星原开口,胡芳芳才皱着眉头将凳子往前倾。因为没找到抽屉上那把大锁的钥匙,胡芳芳心里本就着急,再加上宋星原总是磨蹭到上课才来,非常讨厌,所以她是故意挡住路不让宋星原进去的。
第一节英语课开始之前,胡芳芳仍然没有找到钥匙,她的英语课本锁在抽屉里。上课不带书可是重罪,情急之下,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和英语书大小相近的练习册,期望能够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