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东区,冬至,凌晨。
“这间屋子,是李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周星星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自己即将入住的住所。
一间不大不小的杂货铺,墙壁用得是红砖,外涂一层石灰。一些旮旯边上的石灰淡了,裸露出些许条狰狞裂痕。
门是折叠门,门上也有着一层厚厚的灰。
周星星走上前,用手掌前端轻轻拍门,门上烟灰漫天飞舞,吃了他一嘴。
“咳咳,一如既往的家乡风范,李爷爷在城里生意不行。”
周星星老家破破烂烂的,来了城里住了新家,新家还是破破烂烂。
插上钥匙,扭开钥匙孔,打开门。
这是一间百来平米的房间,分有上下两楼,一楼门口摆着收银柜台,其余商品一列一列分好类陈列于货架上,整理摆在屋内。
杂货铺外边虽然乱七八糟,但里面的布置却整整齐齐。
像是每日被打扫过。
周星星在门内晃晃悠悠走着瞧着,走走停停,偶尔伸手摸摸柜架上的商品,心里复杂极了。
他是家里抱来的,老家老一辈人他都喊爷爷。李爷爷出门早很少回家,与他不过见过寥寥几次,最近更是很久不回家,没想到……
但想着自己有了间屋子,又开心坏了。
有多少孩子在他这般年纪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此刻,他若是有尾巴,肯定高高翘起,挂在脑门后一晃一晃的。
“这儿何时开的门?”门外有道声响起,声音中气十足。
门外走进一位中年男子,两鬓头发花白,顶头光溜溜,眼睛奇大无比,活脱脱俩铜铃。
男人进门瞧见屋内少年,“啧啧”称奇。
“你是李叁家孩子?李叁把这屋子给你了?”
周星星闻声转身,瞧见那俩大铜铃,觉着喜庆极了。
“是了,李爷爷寄信给我,说把杂货铺给我了。”
男子哭笑不得,道:“你管这叫杂货铺?”
周星星眨巴着眼睛。
这不是杂货铺是什么?难不成城里另有说法?他脑袋转个不停,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你可以喊我陈伯伯,我是李叁十几年的邻居。”
陈奎皱着眉头,眼睛往鼻子间挤去,挤成了个雷公,很是疑惑。
“李叁敢让你这毛头小子继承这家店?他李叁都兜不住丢了性命,你这毛头小子有啥能耐?”陈奎绕着周星星走了一圈,得出八字。
平白无奇,资质平庸。
“我看你这毛头小子还是趁早滚蛋,回家念书好些,这店你开不得。”
周星星懵了,被人吼傻了眼,悄声道:
“李爷爷欠你钱了?”
陈奎摇摇头。
周星星细想,又问:“这杂货铺有你份?”
陈奎又摇摇头。
“那为何我开不得?!”周星星理直气壮,挺直胸膛,威风凛凛,道:“我从老家来的时候,长辈和我说过,我来城里可以不找事,但是不可以怕事!”
陈奎暗暗吃惊,揣测这句话当中的深意。
他的意思是,这小子有事儿他家大人兜着?
可他背后的人又哪里知道,这不是什么人都兜得住的。
陈奎不再言语,说至此已仁至义尽。他三两步跨出门槛,留给周星星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不就一个杂货铺吗?周星星摇摇头,很是不理解陈伯伯的大惊小怪。
难不成城里还有有人来收保护费?但他是从小练到大的,也不怕了别人。
周星星坐在柜台上,拿出李爷爷寄回来的信,仔细端详了段时间。
上面详细记载着关于杂货铺的经营模式,他来时没细看,这会儿细细看了看,有几点让周星星只觉着匪夷所思。
杂货铺每周都有人自动拉车补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即可,不可私自进货。
杂货铺柜台处第一层抽屉中有一个木盒,木盒中有不少请帖,这请帖每天可卖一封,也只可卖一封。
杂货铺二楼可改动,但一楼布置必须保持原样,不可变动。
杂货铺生意不好,入不敷出,可租二楼。
切记!午夜十二点,必须关门!
其余大大小小条条框框还有不少,周星星一一将其记在心里,等日后好好琢磨。
“砰砰——”
两声手拍击柜台玻璃的声音响起,吓得周星星一个哆嗦,抬起了头,刚想呵斥一句。
当他抬起头,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面前是位女子,十八上下,扎着一头橘黄色的马尾,两侧头发挂至脸颊末端。衣着一身白色休闲服,衣服领口四颗扣子扣紧,遮住修长的脖子。
穿得严严实实,很合适如今的季节。
周星星在老家从没见过同龄人,这是他第一次见着的同龄人。
是位女孩。
女孩站在周星星对面,和周星星一般高。
她淡淡道:“结账。”
两块巧克力,十块蓝冥币。
“这儿半个月没开门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女孩声音冰冷生硬,似乎与人交流不多。
周星星正欲回答。
“不该问的别问。”门口,陈伯伯摇着木扇子,大摇大摆走来。
女孩点点头,径直离开。
周星星收好钱,望着那女子离开的背影暗暗出神。
城中的女孩子都这么好看吗?可惜我是村里来的,家世不好,门不当户不对,配不上他。
“苏巧儿,宜城四府上学,身世了得,你配不上。”
???
周星星凶巴巴望向陈奎,只觉着这人碍眼十分。
陈奎自知自讨没趣,悻悻然转身,走之前,背朝周星星说了句话。
“李叁死的事情明面上你知我知,别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你的店很可能就不是你的了。”
周星星心里一紧。
城里还流行抢人屋子?周星星咽了口唾沫,心道。
“日后得多留一个心眼,城里不像村里那么淳朴,到处有人贪我家当!”
一天很快过去,除了那苏巧儿和陈奎,周星星今天再没遇见第三个人。
“李爷爷说错了,杂货铺哪里是生意不好,明明是没有生意。”
就这店还有这么多规矩。
周星星双手拖着腮帮,撑在柜台上,像呆头鹅一般双眼迷离。
夜晚十点,关门打烊。
拉下铁门锁好,周星星朝楼上走去。
二楼布置就凌乱的多了,房间不少,有六间,坐落楼梯两侧。
其中五间紧闭,左手边第一间门开着,那正是留给自己的。
中间空旷地有很多杂物,各种器皿纸张,和几具尸体,其中一具是李爷爷的。
周星星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径直走进房间。
一张床一套被子一个枕头,再无其他。
周星星躺在床上,头和枕头“砰的一撞,肿了一块大包。
这枕头硬的和砖头似的。
床上躺着,周星星眼珠子乱转,脑子里一团浆糊,选择性忘记后脑勺的疼痛。
刚刚没看错吧?
李爷爷玩这么大的吗?
这是一所凶宅!藏着李爷爷自己的尸体!
周星星越想越惊慌,听着自己心跳逐渐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
其余几具是谁的尸体?我好像看到其中一具尸体头动了,眼珠子转了一点点。
周星星不敢入睡,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想去看看,干脆站起身子。
周星星把头探出房间,瞧那空旷场地。
那的的确确有四具尸体。
李爷爷那具尸体,眼珠子往他这儿转来,咧开嘴笑了笑。
周星星头皮发麻。
这还租个鬼的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