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朱县令正准备派人将事情的变故告知刘员外,刘员外的管家就自己找上了门。
得知刘员外那边已经得手,朱县令自然不会再说出自己准备松手放司明一马的打算。
这件事既得了刘员外的好,又卖给陆大人一个乖,何乐而不为呢?
司静文再赶回衙门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一家人的踪影,得知他们进了衙内便在门外等着。
等徐氏她们从衙门里出来,一家人再次相见,司芸告诉大姐三哥在里面的情况,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问司静文怎么去而复返。
徐氏再见司静文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知道她中途离去也怨不得她,但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都说患难见真情,说到底,她的心还是更偏向自己的女儿的。
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对司静文有什么偏见,但徐氏知道,她和这个大女儿心里之间的距离已经不似之前那般亲近了。
再说从学堂离去的王安,他远远的看见昔日和他一起玩笑说闹的一家人中唯一的一个男丁此刻关在牢里生死不明,剩下的女眷都跪在衙门前泣不成声,毫无尊严的求着面前看热闹的人群。
他怕了,哪怕当年父亲去世他都从未如此害怕过。
他想到自己被关在牢里生死不明,娘亲一个人毫无体面求人救他的画面,甚至,甚至如果娘亲听闻了自己的死讯会不会也轻生随他而去。
他停住了脚步楞在原地,脑子里都是由此想到自己与娘亲可能会面对的生活,全然忘记了自己跑到这来的初心,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城进到山林里。
这个地方他小的时候经常来,那时父亲刚去世不久,每隔几日娘亲就牵着他的小手到这来看父亲,和父亲说说话。
起初的时候,娘亲总是哭个不停,渐渐的娘亲少了眼泪少了诉苦,开始对着父亲讲述发生在她和自己身上的事,开始对着父亲笑,说自己多么争气多么懂事,一点也不让她操心。
当时的他还小不懂这些,可是从徐氏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柔弱的娘亲是如何一步步变得坚强,将他保护着长大。
越是知道娘亲的不易,他越是不想让娘亲再经历当初的痛苦、无奈。所以他努力念书,努力让娘亲后半辈子过上好日子。
今天见到明哥一家人落的这般境地,让他不得不终止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是明哥不够孝顺吗?还是明哥没有他懂事?没有他聪明?
他也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和明哥之间的差距,优秀如明哥都落的这般境地,那自己呢?能保护好娘亲吗?
王安不知道,他就这么席地坐在父亲坟前,诉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心中的不安、害怕。
直到夜幕降临,他还没有回去的打算,不知道该怎么救明哥出来,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官场如战场这句话他是知道的,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有幸高中,有幸在官场里生存下去寿终正寝,不确定能不能让娘亲对自己满意,不确定。。。。。。
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今天一股脑的都出现在他脑子里。
他只知道他现在心里很乱,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偏偏事不如意,有人出现打扰了他的清静。
一声“安儿”从身后传来。
在他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了此刻最害怕见到的人,他的娘亲。
王夫人在家久久等不到下学归来的儿子,去学堂打听才知道他早已离去,寻遍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她心里就慌了,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她最是清楚了,绝不会一声不响的消失不见,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变故,这时的她变得好无助,感觉又回到了丈夫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这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地方。
果然,远远的她就看见儿子一副颓废的模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也从见到儿子平安无事的高兴中转为心疼。
她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情绪再影响到儿子让儿子自责,才朝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走去。
“安儿,怎么这么晚不回家到你父亲这里?”
王安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娘亲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父亲这里。
见儿子不说话,王夫人只得继续开导,“遇到什么事了给娘说说,是不是想你爹了?”
王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继续沉默。
“安儿,这些年跟着娘让你受苦了。”
“没有娘,是我没用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儿子这么孝顺,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拉起儿子的手就要带她回家。“娘不在乎什么好不好日子的,只要你平安健康就好。”
王安依旧坐在原地不肯走,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
“安儿,你徐姨她们还到处找你呢,天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你身子好能吃得消你那几个姐姐妹妹可不能再因为你受了风寒,她们一家已经够可怜了。”
徐姨?明哥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王安经自己娘亲这么一提示,才想起自己从学堂出来的目的。司叔叔一直对他们一家照顾有加,后来连明哥也是一直帮助他,教给他很多东西,可,可自己。。。
“儿子没用,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也没能力救明哥出来。”
王安很痛苦很自责很无力,用胳膊包住自己那没用的脑子,眼泪没出息的往下流。
王夫人几年来第一次见儿子这么痛苦,他一直都是幅自立自强的样子,让她以为儿子已经是个大人了。
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哭是他们发泄情绪的主要途径。
想到这一点,王夫人刚揪着的心又放松下来。
等王安哭够了,王夫人从怀里拿出帕子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娘的骄傲,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怎样都无所谓。你不是拿明儿当你的好兄弟吗?兄弟有难你怎么能躲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自暴自弃可不是咱们王家人该有的样子。”
“娘~~”
“娘在呢,娘一直都在。”
王安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妇人,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连母亲都这么相信自己,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颓废?要是明哥的话,明哥肯定也不会像自己这样一个人躲起来,对,明哥说过,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最愚蠢的行为,是弱者的表现。
他是弱者吗?
不!他不是!
他一定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的。
可他该怎么做?如果是明哥他会怎么做?
王安试着站在司明的角度去思考,何老板那已经无能为力,可他还能去找谁?就剩他一个人了。
对,自己一个人。
只有自己是最靠得住的。这是明哥让他去学堂时对他说的话。
自己现在是两家人里唯一的男子汉,自己怎么能让徐姨她们今天跪在衙门口喊冤?自己真是太无能了,还要害得她们现在四处找他为他担心。
想通了这一点,王安立马满血复活,“娘我们快回去吧,徐姨她们肯定担心坏了。”
“好,咱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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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王安想不到该如何救司明出来。
这摆明了就是设计好的栽赃陷害,自己该怎么办?
第二天,王安没有再去学堂,而是手里捧着一张纸去了县衙。
他没用,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为明哥作保,让明哥能够从牢里出来少受些罪。
这和保释差不多,如果这件案子最终证明是司明的错,他也要受到同样的惩罚。
他最怕的就是娘亲因此被牵连进来,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娘亲的时候,得到了娘亲的肯定。
原来娘亲也早有这个想法,虽然司明的人品她很清楚,但说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她不能为了外人枉顾自己儿子的前途不顾,那儿子该有多伤心。
没想到他两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反倒因为怕对方多想让司明多受了几天罪。
这件事成功通过了县令的同意,当王安去牢里接司明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司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吓的他立马冲进牢里跪在旁边,手不受控制、颤抖着探向司明的出气口。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明已经占据了他心里除了娘亲以外的所有位置。
感受到微弱的生命气息,王安长长舒了一口气,注意到她干裂的嘴唇,连忙站起来去给她倒水。
端着一碗水回来,王安小心翼翼的扶起司明将水灌进她嘴里。
此时的司明真正成了皮包骨头,浑身上下连一点肉都没有。
王安扶着她的肩膀感觉她就像个软体动物般任人摆布,要不是手掌间坚硬的骨头提醒他自己怀里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身体太虚弱,王安只喂司明喝下一点就再也喂不进去。
睡梦中,司明想睁开眼看看是不是娘亲又来看她了,不想自己一直这么昏迷着让她担心。
直到那一口水下肚,司明才有力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的,是她没有想到的那个合作伙伴。
原本和王安一家的联系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慢慢的准备将他发展成自己以后的一大助力,所以才会时不时教他些东西。可救她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不管是什么原因,司明都是感激的,哪怕是敌人出手救了自己她也会感激,说明自己对对方而言还有存在的价值。
她也很清楚王安对自己并没有敌意,最起码现在是这样。在王安眼里,她看到了担心,发自内心的担心。
司明嘴角扯出一丝笑从嗓子里艰难的吐出“你来了”这三个字就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