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天亮之后却是骄阳，连日的阴霾在阳光下一扫而空，空气清新无比。
临窗，蓝色的花盆里一朵娇嫩的花儿迎风怒放。碧绿的叶片，茎株留有被修剪过的痕迹，显得短了不少。但在花儿的一边，另外一枚蒴果高高鼓起，带着耀眼的绿。
“白布，你看它漂亮吗？”一个男人站在窗边，望着这花有些出神。
听他问话，在他身后一名少女柳眉微皱，嘟起小嘴嘀咕说道：“最丑的就是它了，罂粟花，太毒了！”
她正是白家的掌上明珠，白布；而她所说的罂粟花，正是父亲欣赏着的花朵。
“哈哈哈……”闻言，白布的父亲白学礼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最后回头怜爱地望了望女儿，说道：“你先出去吧，爸爸还有事要做！”
白布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做的事情便是上香——每天早晚，白学礼都会给供奉在自己房间里的十一个牌位上香。白布不知道这些牌位上的亡人是不是自己白家的先人，但知晓这些人在父亲心里的地位很高，分量很重！
所以点一点头，白布轻轻退了出去。
等女儿离开了，白学礼这才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装，很像军人的模样。然后缓缓走到了供奉着牌位的案几前，他一脸肃穆。
“老哥们啊，又到喝茶的时间了！我白学礼先给大家满上！”
说的是茶，但斟满的却是好酒，一个牌位下面满满一碗，没用杯子。
“多少年了？或者今年应该到头了吧！”斟满之后，白学礼舒一口气望向了牌位上的一个个名字，接着叹息一声：“赵老三那个混蛋估计是靠不上了，好在今年总算有了不错的东风！我白学礼，誓要在今年给哥几个报仇，不死不休！”
说着，这白学礼很是郑重地拉开了一旁的抽屉，从内里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了的牌位放了上去，加入到了供奉的行列当中。
再看这牌位上铭刻的，却是一个解放军的部队番号，最后写道“尖刀连战士——黄忠义”。
“难说啊这一次我也就要跟大家见面了，嘿嘿嘿嘿……只是有一件事，不知道现在我该不该跟大家说说？”
继续自言自语着，白学礼的容颜在这一刻的凝重中仿佛又苍老了几分，最后望着所有牌位沉沉一拜，双瞳中寒光闪闪说道：“如果我活下来了……报仇之后，我要做缅北新的无冕之王！”
……
罂粟，真的美！叶片碧绿，花朵颜色多为各种白色、各种红色或者各种紫色，配在一起，姹紫嫣红；茎株婷婷玉立，蒴果高高在上，一眼望去，如同碧绿的海洋上点缀着各色的帆船。
此刻昼伏夜行地一路走过了无数村寨，罗良随着宋史和十多名特区小兵疙瘩已经见识到了一片片的罂粟地。这些罂粟地的种植区域都很偏远，就算是很狭窄的羊肠小道两边，都不会看得到任何的罂粟。
但到了深山老林遮蔽着的区域当中，就会有一块块看似零星实际上却是相连着的种植区域，种满了美丽的植物。却能够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任何的道路上观察到它们的成长，就是从飞机上观望，也难以发现高大树木和岩石陡坡上伪装极深的这些植物。
“这就是罂粟？很美！”
虽然见得多了，但罗良还是习惯于问出这样的问话，在他烧包的记忆当中，从未见过如同罂粟一般美丽的花朵。
“美吗？会比这个更美吗？”在他身侧，叼着烟的宋史邪邪笑着，从一边的骡马驮着的口袋里抓了一把，手里就是一个个的疙瘩片子。
这东西是鸦片，罗良已经知晓——用刀划破罂粟的未成熟果实就会流出白色的浆液，等到凝固再刮下来，阴干之后就成了这等模样的疙瘩和片子，很是腥臭！
一路来，宋史用可观的缅币从种植户那里收购了不少的这些东西。甚至有时候都不用花钱，而是用两百粒一包的东西以物换物，送种植户那里反而得到的鸦片更多。
过程中，罗良也涨了见识：原来这边还有自己的一个重量单位——拽，一拽等同于罗良曾经认识的那个单位的三点三倍，也就是……三斤三的重量是一拽。
在那些居住地简易得跟砍甘蔗的人的棚子毫无两样的村庄里，罗良见到了不少黑瘦的村民将用簸箕盛着的收获拿出来，换了缅币或者药丸，欢天喜地。而宋史有时候也很慷慨，还送了些瓶装的酒给每一个村庄里看上去的头目。
这些村子，地图上找不到，所以都没有村长，只有头目！稳住了头目，就稳住了各自的收货地点。
当然了，也有的村庄里的头目试图加价销售，甚至还说有人出的价格更高。遇上这样的事情，宋史就会笑，笑着把头目请到一边，不知道给了什么好处或者恐吓，总是能够看着他再次带回来的头目一身冷汗，然后就干净利落地点头答应了宋史提出来的价格。
此刻见罗良不回答，宋史望了望夜空中的圆月，笑道：“天亮之前可以到天堂了！”
天堂……
听着一寒，罗良本能地想到了已经被暂时寄居在了七号花杆边上的张宝，想到了他那可能已经开始变质的身躯。
“什么是天堂？”问着，罗良剑眉冷皱。
“钱，女人，快乐！”宋史的回答很简单！
继续向前，队伍竟是愈发壮大起来，到了天亮之前，罗良数了数骡马，已经超过了二十的数量。
然后天亮之际，他们就站到了一大片近乎于原始森林的入口。
这里树木极高，盘根错节中紧挨在一起，走进去，就有了遮天蔽日的感觉。
“兄弟们，到了！进去之后大家给老子手脚麻利点，赶快地开工！”站在队伍最前面，宋史一脸得意的狂笑：“做好了你们的活，每个人都可以来跟老子领取你们的报酬，足够你们乐呵一阵子了，哈哈哈……”
“好啊！”
“多谢宋老大！”
立时，欢呼声起。
等到随着这些欢乐的人群赶着骡马步入到了森林深处，罗良就望到了一幢幢低矮却牢靠的简易木楼。最高的都是两层的，楼与楼之间，木头做成的道路相连着。
不远处的高大树木上，还有作为瞭望的空中哨岗。或明或暗，数量多达十几个！
这，简直就是一个基地！
“罗兄弟辛苦了！”知道罗良因为张宝的遇难而一直情绪低落，宋史第一时间走到了他的跟前，笑道：“走，哥带你去看看好东西去！”
他说的好东西不是别的，居然是一栋木楼的地下室里藏着的好酒、简单的电器和一台发电机！
“我们每年都会回来这里，这些东西都不错啊，哈哈哈！”
摆弄着命令手下将电视和影碟机抬出来送到了最大的木楼里，宋史又亲自给发电机添加了柴油，笑道：“这里有烟有酒，还有小鬼子的爱情动作片可以看，兄弟你就住这间房吧，哈哈哈……”
说完也不等罗良点头或者摇头，宋史快步走到了门口向着外面忙碌着的人们喊道：“动作给老子再麻利点，两天之内，给老子把所有生的都煮熟了！”
这不是把生米煮成熟饭，而是将生的鸦片通过烧煮和发酵等土制的方法，最后制成熟的鸦片，成为已经可以直接供人吸食的毒物。
在宋史的软硬兼施下，那些人的动作很快，仅仅是一天多的时间就制得了上百斤的黑泥——比起生的鸦片，这黑泥看上去油光水滑了不少，闻起来也没有了那股酸臭的尿味。
而罗良，一直地沉默着！仿佛这基地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合法吗？终究还是死人了……”
这就是他的纠结、疑惑和悲哀：原本听得小四和宋史灌输的道理，罗良烧包地认为在这边收鸦片是合法的，更是合理的——农民要生活，所以帮着他们收购他们种植的鸦片，就跟国内帮着菜农收购大白菜一般。
但现在张宝死了，这就在罗良的脑海里给这“合法”一词加上了大大的问号。
“还有……如果是合法的，为什么不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种植？这里人迹罕至，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见不得人的，就是脏的！
这话是罗老爹说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