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之人带着他们进入内室后,陡然的变化令时尔惊讶,她怔怔的看着这突然就宽阔起来的后院,和院中的一个小型池塘,看起来是小型,怕也是因为围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的原因了。
小楼的外观虽然和“茗居”有些相似,但内里确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说“茗居”是个客栈承载着来来往往的旅客的话,那么这“秦氏私房菜”就应该是古代专门接待王公望族的私家别院了。
她突然就想到了“别有洞天”这四个字,放在这处,还真真是够应景的。
穿过回廊,又往前走了几米,他们才在一处类似小阁楼一样的地方停下来。
替他们打开门后,女子就没在跟进来了。
随着沈晏之拉开竹制帷帐的手,而慢慢呈现在时尔眼前的完全仿照明朝时期所设计的景物,让她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沈晏之拉着她坐下,笑着问:“喜欢吗?”
时尔欣喜的点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南市还有这么个地方呢?”
沈晏之只是笑,没说话,从他记起时尔开始,他就猜到,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他们坐下后没一会儿,一个个穿着明朝宫装的人就鱼贯而入,将菜给送了上来。
时尔看着摆在面前的精致食物,肚子再一次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她低下头,脸颊也泛起了热意。
已经第二次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沈晏之笑着将手边的筷子剥开外壳递给她,然后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面前的小碗,说:“这些都是我平时试过觉得不错的一些菜,你试试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时尔点头,夹了碗里的鱼肉慢慢吃着,仪态十足。
虽然这些年跟着南嘉儿,渐渐把自己的性子养得随性了些,但骨子里那些礼仪姿态却是时时都谨记着的。
小口吃完鱼肉后,她才笑着看向沈晏之,“确实很不错。”
说完后就将筷子伸向了别的菜,一个个试着。
沈晏之看她吃得一脸满足,也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好像确实比以前好吃了一些。
吃了好一会儿后,时尔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鼓起的小肚子,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筷子,抬头却正好对上沈晏之笑意渐浓的双眼,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这个地方确实很不错,环境很好,菜色也很好,谢谢你带我过来。”
“你喜欢就好。”沈晏之将倒好茶递给她。
时尔接过,说了声谢谢。
面对她的礼貌疏离,沈晏之虽无奈,却也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对她而言,他还只是一个担着她丈夫之名的陌生人而已。
待两人走出了那条小巷,又面对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喧嚣大道时,时尔回头看了一眼,感叹道:“我觉得这一定是被仙人隐藏起来的仙境。”
沈晏之哑然失笑,没等他说些什么,包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看了一样手机上跳跃的名字,沈晏之皱了皱眉,歉意朝她点了点头,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才接起。
时尔撇撇嘴,低下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玩。
“尔尔,我们走吧。”沈晏之接完电话后就过来拉过了她的手。
时尔点点头,自然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抬头看着他,轻声说,“你好像很忙?”
语气里有一丝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不满。
沈晏之挑眉,以为她是在介意刚才的电话,笑着解释:“刚才是妈妈打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的。”
虽然只是这么问他,但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又相中可谁家的姑娘,让他回去相亲的。
“妈妈……”时尔呢喃着这两个字,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晏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忙打断她的思绪,在她耳边轻声诱哄道:“尔尔,现在也已经很晚了,我们也快些回家吧。”
时尔看了看都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翻着眼睛,这就叫很晚了?
突然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他,“回家?”
沈晏之笑着点头,这丫头的反射弧是真的长。
“回谁的家?”
“当然是回我们的家了。”沈晏之理所当然。
“那个,那个,我,我家人还不知道我,我……结婚了。”时尔结结巴巴的说得小声。
但沈晏之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笑意更加浓烈了些,“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通知他们?”
时尔被惊得瞠目结舌,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是想自己回去,不是让他和她一起啊!
“尔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尔眼睛瞪得更大了,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还好沈晏之眼疾手快的掰开了她的嘴。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认命的转过了头,甜甜的唤了一声,“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现在她不想那么快把沈晏之带回家都不行了。
时逸原本只是看着背影有些像,就试探的唤了一声,没想到还真的是她,看着与她动作亲密的沈晏之,他皱了皱眉,“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你好,我是尔尔的丈夫,沈晏之。”沈晏之介绍着自己,朝他伸出手。
时逸原本伸出的手又蓦的收了回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时尔,眼神里还有些隐隐的怒气。
她真就这么随便的把自己给嫁了?
时尔恶狠狠的瞪了沈晏之一眼,他怎么就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了。
沈晏之耸耸肩收回了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他这不是为了……早点抱的美人归嘛。
看着时尔的默认和他们之间的互动,时逸的怒气又上升了几分,沉声说:“时尔,跟我回家。”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把时尔拉走了,沈晏之也抬脚跟了过去。
南大地下停车场里,时尔看着停在时逸小车旁那熟悉的车子,暗自懊恼,她怎么就忘记了她亲大哥也是南大的教授来着。
当她坐着时逸的车子飞奔而去时,正好看见沈晏之朝着那车子走过去。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稳稳的拉住了车上的扶手,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记忆中的那种惯性袭来,她睁开了一只眼睛,悄悄去看时逸,他双唇抿成了一天直线,眉头狠狠地皱着,这是他极怒的表现,她又将另一只眼睛也睁开,没错啊!
她记得以往只要是生气,他就会开着车在路上狂飙,无论何时何地,好像只有那样强烈的刺激才能让他心情舒畅起来。
她有一次坐他车的时候就恰好遇上了,结果把她吓得直接进了医院,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坐他的车了。
别看时逸如今已经修成了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为人师表模样,但时尔可是亲眼见证过他那段年少轻狂的时光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如今的时逸稳重得让她都心疼。
她收回手,小心翼翼的唤:“哥哥?”
时逸没理她,只是那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踩着油门的脚也因为紧紧控制着力度而酸痛。
他看了看后视镜,嘴唇又抿得紧了些,这说去相亲才相了几天,就这么急匆匆的把自己给嫁了,而且,嫁给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嫁给了沈晏之。
沈晏之握着方向盘在他们身后跟得紧,忽然又有电话进来,他没注意看是谁,就接通了车载电话。
“喂。”
“儿子,你确定你今天不回来了吗?”沈夫人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车子里响起。
沈晏之皱眉瞥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备注,无奈着说:“妈,我这里暂时回不去。”
“儿子,我跟你说,这次我相中的姑娘是你夏伯伯家的独生女儿,刚从国外回来的,我看着这姑娘性子还不错,而且她在国外学的也是音乐方面的,和你爱好也算是一致,哦,对了,你们小时候也见过的,还一起做过家家酒呢,你真的不来见见?她们现在可还在家里,你要是现在赶回来,还来得及……”沈夫人在那边独自念叨着。
沈晏之揉了揉眉心,打断她,“妈,我现在在开车。”
“开车怎么样?开着车就给我停在路边,认真听我说,”沈夫人也有些气恼了起来,“你自己看看你如今都三十几岁了,也不谈恋爱,也不结婚的,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你要一辈子就这么孤孤单单生活下去吗?”说着说着竟然就开始小声哭泣了起来,“你是,你妹妹也是,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来讨债的……”
那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在小声安慰着母亲。
沈晏之叹了口气,眼睛专注的盯着前面的车子,“妈,我今天确实有事,过两天,过两天我就带她回来见你。”
“带谁?”沈夫人的声音因为哭过而显得有些沙哑,却还是带着浓厚的八卦意味。
沈晏之失笑道:“你想见的人。”
“真的?”沈晏之在她这儿的信用值早已为零了,她还记的前两天她在病房见到的那个女孩,他也是说会带她来见她,可把她给兴奋的,以为终于可以喝到儿媳妇茶了,结果等了好几天,却一点音信都没有,她这才准备自己相儿媳妇的。
“真的。”沈晏之这次志在必得。
“好吧,那我就勉强再信你一次,要尽快啊!”
得到肯定回复的沈夫人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沈晏之听着“嘟嘟”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他在母亲心里到底是个有多不相信用的人啊,一定要再三确认才肯相信。
没在多想,他加快了些速度,追上了刚才离得远了的车。
时逸通过别墅区保安亭的时候,又偏过头看了眼后视镜,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可不觉得他能通过这里的安保系统。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刚停稳车子下车,就看见沈晏之的车也停在了他后面,他下意思的看了看保安亭的方向,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站在旁边的时尔也诧异的看着正从车上下来的沈晏之,她刚才还在犹豫如果他被拦住她要不要去救他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这里的安保系统看来也不是那么的安全。”时逸甩下这一句话后就径直走了进去。
时尔撇撇嘴,像沈晏之走过去,“你别介意,我哥他就是那个性子。”
沈晏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安慰她,“不介意,毕竟他现在也是我哥了。”
时尔的脸颊又因为这句话泛起了些许热意,她尴尬的笑笑,“走吧,进去吧。”
她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才往大门走去。
沈晏之看着她的小动作,宠溺的笑了笑,才跟过去。
大厅里沈宜家和时晋宏已经端坐在沙发上,时逸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时尔双腿微微抖了抖,差点摔倒,沈晏之在身后扶了她一下,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时尔楞了,这不是她家吗,怎么他比自己还镇静,还自然,他是不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吗?
“爸爸,沈姨,哥哥,你们好,我是沈晏之。”沈晏之握着她的手同她的家人们打着招呼。
时逸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这是时尔唯一看得懂的表情,因为沈姨和她父亲的脸上都是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似欣喜又似惊讶。
她适时的开口小声说道:“爸爸,沈姨,我,我今天和他领了结婚证。”
时晋宏疑惑的看向了沈晏之,似乎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却收到了沈晏之肯定的眼神,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沉声对沈晏之说:“你跟我过来。”
时尔急了,生怕时晋宏会对沈晏之做什么,急急开口,“爸爸,沈晏之他……”
“没事儿,尔尔。”沈晏之却打断了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时晋宏进了书房。
沈宜家看着时尔担心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笑着拉过了时尔的手,“别担心,你爸爸只是想跟他谈谈,毕竟他这么容易就娶走了他最宝贝的女儿。”
“沈姨……你难道不生气吗?”时尔很惊讶,如果平常人知道这件事应该都会跟时逸一样的吧,可她刚才看沈姨和父亲的表情,两人虽都有吃惊和其他的一些情绪,可是唯独没有生气,就连父亲让沈晏之跟他去书房时都没有生气。
时逸回想着刚才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和他们的表情一对比,果然……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