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星渺到达医院时,离送别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将曾老的诊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将热水壶打满开水,将每一份病历单都规整好放在桌上,甚至连老花镜都帮老人家擦仔细了放进眼镜盒。
“渺渺姐,走啦”
符双双从门外探进半个脑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回家的兴奋。初星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和双双不太一样,这里有相识多年却没什么机会碰面的好友,还有待自己很好的恩师,甚至连护士台的小护士都已经和自己混的很熟了。
突然间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但她还是很快的跟上了符双双的步子,去参加医院举办的欢送会。没有什么新意,不过是两家医院共同交流进步的陈词滥调。最后在通知他们这是最后一天,记得交接一下工作。
会议结束,初星渺和符双双并肩出来,小姑娘脸上满是喜色,看来是对回家充满了期待的。一路上都在问初星渺自己要不要带点北京特产回家。初星渺微微笑,
“你回去爸妈就很开心了,哪用带什么礼物啊”
符双双被这句话哄的欢天喜地地回了科室。初星渺不由暗自发笑,果真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心思。当她回到诊室时,曾老正坐在桌前看报纸,见初星渺进来,也是淡淡扫了一眼没说话。
“主任,我明天就走了。这段时间谢谢您的指点,我获益匪浅。”初星渺向曾老鞠了一躬,她觉得老人家担得起。
“有没有想过读博啊”
曾老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仿佛说着的只是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小事。
初星渺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曾老并没有看她,只是自己继续说道
“你的老师向我推荐过你。一开始我也只以为是走后门中的一个。但这些天我觉得你还不错,像个吃这碗饭的人,不深造有些可惜。”曾强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将它折好放在了手边,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初星渺这下更发懵了,老师和曾老认识?推荐过自己?怎么老师什么都没和自己说?
“啊…主任,这个问题我之前没想过。”初星渺实话实说,读博她还真没想过。不过…现在好像也未尝不可。
“你要是读博,我倒是可以收下你,所以你会去以后好好考虑一下。”曾强伸出橄榄枝,其实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这孩子心性不错,胆大心细,性子也是个讨喜的,估计放在哪都有乐子可瞧。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初星渺本来有些呆滞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做曾老先生的徒弟可赚大了,且不说人家在高血压方面独有的成就,就光把这老师的名字往外一放都值钱啊!
“嗯!我一定会好好考虑!谢谢您主任。”初星渺一脸严肃,其实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曾强看初星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要好好考虑,这印象分就又多了几分。毕竟盲目被别人几句话就打动去做一件事实在不怎么可靠。
“嗯,你决定好了给我来个信。好了,你先去查查房吧。”曾强重新端起了茶杯,招手示意初星渺可以离开了。
……
初星渺今天的褂子口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住院部的护士台前两个小护士正在聊天,看见初星渺过来和她打招呼“渺渺姐来了。”
将口袋里的所有零嘴都倒出来,铺满了半个护士台。小护士捂嘴惊呼:“渺渺姐,你发了什么大财呀,怎么给我们拿了这么多好吃的。”
“这可是最后一顿啦,我明天就走了,你们可就坑不到我了”初星渺笑着揉揉小护士的头,身高优势明显,小护士没法防守,只好乖乖任她摸。
“明天?这么突然啊”背后传来声音,是护士长。
“对啊渺渺姐,你都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小护士有些不舍的拉住了初星渺的褂子袖口。
“这帮孩子都被你宠坏了,这嘴巴呀也被你的小零食喂刁了”护士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初星渺很喜欢看她笑,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人安心。
“我总不能来在这不走啊。”初星渺故作轻松,藏起了眼底的不舍。
听小护士们诉了一番衷肠后,初星渺准备去和自己相熟的几位病人告别。最熟悉的,莫过于苏母的那个病房。
一推门进去,北京大叔独特的嗓音就响起来
“小初医生来啦,吃橘子吗”大叔正靠在枕头上剥橘子,他儿子见初星渺进来,很是腼腆的朝她笑了笑。
“大叔你可少吃点吧,这要冬天了,橘子凉,小心您那胃再受不住。”许是太熟的缘故,初星渺对这个病房的三位病人都很亲切,总觉得像是家里的长辈。
苏母含笑看他们斗嘴,初星渺陪着她唠了一会家常,最终还是开口:“阿姨,明天我就走了。”还没等苏母反应过来,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响动的大叔倒先着急起来,
“什么,你去哪呀?”
“大叔你激动什么呀,小心你血压在上升。我本来就是来着交流学习的,日子到了,就该回去了呀。”初星渺急急安抚下大叔的情绪,这怎么动不动脾气就急了呢,跟自己那个老爸一个样。
被摁着坐下来的大叔有些愣神,病房瞬间陷入沉默,初星渺觉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苏母先开口:“怎么这么突然呀,大家都很喜欢你,哪里舍得你就这么走了。”说完眼中就暗淡了几分。临床的大叔一直点头应和。
初星渺的鼻子也有些发酸,自己在青岛都没像在这里一样和病人关系处的这样好。
“哎呀,我只是回到原来的医院而已。大家怎么这么伤感啊。大叔你以后要忌口,不要总是情绪激动。你那血压受不了。阿姨您过个两三天就能出院回家了,只要你想,我随时去看你。”初星渺努力的扬起笑脸,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虽然她也是真的不舍,但天下总归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显然她很失败,一直到它和所有人拥抱完,准备回去了,房间里还是弥漫着伤感的氛围。大叔儿子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但大叔始终不肯转过脸看她一眼,跟个孩子似的别扭的瞅着窗外一颗叶子都要落光的老梧桐。
走出病房,关上门。初星渺强扯起来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她何尝舍得和已经有了感情的人和事说再见,但这总是没办法的事情。
离别本身就是一件一点都不美好的事情,何况这一次离别或许终其一生难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