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周小粒只觉得分外窒息。
周前竟是早料到沈氏会这么对他,是而根本就没有要躲开的想法。
就在周小粒怔忡的瞬间,周家这些心怀鬼胎的人仿佛都被激起了血性。就连老实本分的周本都抓了身旁的凳子,没头没脑地朝着周前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闷响,周小粒眼睁睁地看着沈氏手中的棍子落到了周前的额上,那短寸的头发里面,立时便露出一条殷红的血道子来。
“爹!”
周小粒高声一呼,下意识便推了一把吓得腿软的钱氏和小谷,将她们按到了门前的玉米杆堆跟前。
下一秒钟,便朝着周前的方向猛扑而去。
这些人的心肠毒若蛇蝎,今日被她一番刺激,只怕要把气统统出在周前的身上了。
这么下去,只怕爹是要被打死的。
周小粒只觉血冲上脑,脚下利索一抬,便踢上了周本迎头击来的椅子。
好在那椅子年久失修,又常放在院子里日晒雨淋。周小粒只用了五分力气,便将那椅子踢得粉碎,带得那周本也倒在了地上。
木头渣子溅了一地,差点飞到周玉的脸上。
那周玉却是不动声色,趁着周小粒对付周本的时候,挥着拳头便朝着周前而去。
下手之前,又暗中朝着兰氏使了个眼色。
兰氏心领神会,趁着一群人打得乱哄哄,扯着嗓子就叫嚷起来。
“打死他!打死周前!”
恶狠狠的叫嚷听得周小粒眉头一紧,刚抓住了周玉的手腕,便觉后肩膀处突然钝痛了一下,连带着脑子都浑浆起来。
脚下一顿,只觉眼前的人都成了幻影,重重叠叠的看不清楚了。
她心头一紧,还来不及反应,便觉眼前一晃,似有一道身影朝着自己猛冲了过来。
一家人都打红了眼,那兰氏的手中也不知从哪摸来了镰刀。锋利的镰刀是头日里新磨的,挥舞之间,连刀锋都在闪着刺眼的光。
周小粒倒抽一口凉气,越发觉得头昏眼花。脚下也似绑了数个沙袋,竟是越来越动弹不得了。
她又要死了吗?
再死一回,命运会将她安排去到哪里?
电光火石之间,周小粒只觉一阵疾风袭来。脚下一轻,整个人便仿佛登上了云端一样,被一道坚实的臂膀抱紧了。
她糊里糊涂去瞧,却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你……”
“闭嘴。”
一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呵斥听得周小粒皱了眉,下意识就嘟起了嘴唇,
“每次都是这样,我不要面子的吗……”
绵软的声音落入苑祁正的耳里,他却恍然未闻。
只听“唰唰”两声利响,离得最近的那张硕大的脸盘便被猛踢一脚。锋利的镰刀在那脸盘上一闪,瞬间便削下了一块皮肉。
血肉横飞,疼得那兰氏“嗷”地一声惨叫。坠地之间,便见那镰刀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直直地朝着她的颈项抹去。
“啊——”
兰氏吓得闭紧了眼,只觉嗖地一阵凉风从动脉处刮了过去,有什么东西“嗵”地一声扎在了耳朵边上。
一家子人都震惊了。
一双双充满畏惧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不远处正抱着周小粒的男人。
镌刻般深远的眉眼,衬得那人五官立体,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一样。清凉地一阵秋风飘过,拂得男人及腰的黑发轻轻飘扬,悠悠地落在了怀中女子脸上。
“唔……好痒……”
周小粒嘀咕了一句,忍不住嘟着嘴笑了起来。
这暧昧的景象看得众人一愣,便有那不识时务的周本遮了眼,夸张地吼叫了起来。
“不成体统,丢人!太丢人了……”
话未说完,便见男人手指翻飞,一颗碧绿的翠珠由远至近,“砰”地一声打在了周本的手上。
只听“咯咯”两声脆响,周本还未感觉到疼,便下意识地去瞧自己的手。
黝黑的大手上,粗厚的关节已微微地变了弧度,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这……这是……”
话还未说完,周本便“嗷”地一声惨叫起来。
脚下还不停地蹦来跳去,仿佛踩了电门一样,疼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一家子更是傻了眼,连周玉都畏缩地向后退了退,一旁满面是血的兰氏都忘了扶。
“我不管你们是谁,”
沉若深井的语气让众人如坠深渊,
“若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必送他去死。”
那颀长的身影仿佛鬼魅,在幽沉的暮色之中,仿佛前来周家索命的鬼刹修罗一般,吓得周家人无不冷汗直流,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沈氏颤抖着捏了捏手上的棍子,一张老脸难得地露出几分畏惧。
“周小粒是我的孙女,你……你管不着我家的事……”
“你的孙女?”
一声带着反问的轻笑,让沈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方才那妇人拿镰刀扑向你孙女时,怎不见你有如此善心?”
幽暗的眼眸仿佛刮刀一般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唇角冰冷的笑意让人如置数九寒天。
下一秒钟,便看向了怀中已沉沉睡去的周小粒。
“她回来……都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虽依旧寒冷,眼神却蓦地增了几分温柔。
众人哪敢吭声,若是地上有条裂缝,只怕都要立即遁地而去。
一直藏在后头的豆苗却是咬了咬嘴唇,又不动声色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站了出来。
“公子,”
她略略地低了头,娇柔的身姿也半低了下去。
眉眼之间,倒是与周小粒颇有几分相似。
“妹妹不喜家中环境,想要分家。我们……”她面上一皱,倒是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来。
还未及说出下句话,便见苑祁正抬起了头,冷幽地看向了众人。
“是谁不允?”
冷沉的语气倒是听得豆苗愣了神,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苑祁正。
只这一眼,她便仿佛坠入了命定的深渊,再也无法自拔。
片刻之后,便仰头看向了苑祁正。
“妹妹性子倔强,总有公子看不到的一面。”她轻叹一声,仿佛意有所指,“眼下姐姐昏睡,不若让我去照料她。无论发生多大的矛盾,我们都是一家人。妹妹向来恭顺谦和,想来是不会……”
“呵……”
一声轻笑,适时地堵住了周豆苗的嘴。
恭顺谦和?
不若说她小家碧玉,温婉如春,还离谱得更透彻一点。
男人微翘的眼角略抬了抬,愈发显得眉眼如玉,看得豆苗都痴了几分。
“我夫人的性子,不必你来解释。”
轻柔和冷厉交叠的声音,不光让豆苗瞪圆了眼睛,也让周家人愣在了原地。
“夫人……?”
豆苗似不敢相信,“公子就是跟她成亲的那个人?”
男人未回应,眸子里透出的冷光却是坐实了答案。
豆苗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腿都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