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叫宛如霹雷一般,惊得众人俱是魂飞魄散。
周小粒却是皱了眉,冷静地唤来了福安,让他将苑祁正一路扶回府里去。
抱着孩子的妇人还坐在地上,早已吓得不敢出声。如今见得周小粒清冽的眼光朝她扫了过来,下意识便抱着孩子往后移了移。
“别……别杀我……”
她剧烈地摇着头,又下意识地往盐商惨白的脸上看了看。
“我……我……”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周小粒不动声色地低身在盐商的颈间探了探,面上露出几分凝重。
如此表情,更是吓得妇人面无血色。
“没……没人让我来……”
“这么说,是你自己要来讹我冤我了?!”
陡然加重的语气和冰冷如霜的眼神吓得妇人浑身一颤,瞧瞧四周之人皆是冷漠之色,竟是扔了孩子便要跑。
“抓住她!”
周小粒下意识地接住了那孩子,趁着小厮们将妇人团团围住之时,赶紧翻开孩子的眼睛和嘴唇查看起来。
周围的人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肝胆俱裂,如今见那妇人吓得连孩子都不要了,只顾着跑,倒是越发觉得周小粒狠毒了。
可眼见那盐商已折损了性命,众人想是想,到底也没人敢吭声了。
待得小厮们将那妇人带回来的时候,周小粒心里也有了几分估量。
她随手将自己披在身上的斗篷拆了下来,铺在地上。又将那孩童轻轻地放上去,一脸了然地抬起了头。
清净的眼睛宛如一汪纯洁的湖水。
“你给她下毒了。”
她看着那死命挣扎的妇人,说出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妇人先还愣了一下,而后清醒起来,下意识地便挣扎得更剧烈了。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她刻意掩着惊惶的眼神,粗声大气地连吼带叫。
“杀我闺女的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就算到了天王老子那,就凭那个针眼,判的也是你的罪,不是我的!”
周小粒瞧着眼前的人,嘴角却是轻轻地翘了起来。
她将斗篷往孩童的身上盖了盖,便挺直脊梁,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倒是面向了看热闹的众人。
“今日这两个人,看似是为了两桩事情而来,实则是为着同一个目的,”
她气息轻吐,语气也清灵得让众人都看向了她。
“我也不多争辩,待得将此二人医好,且听他们作何说辞。”
说罢,抬了步子便朝着府里走去。
身后的妇人却是陡然停了动作,一脸畏惧地朝着周小粒的背影看了看。
又转头看向了团成一团的闺女。
那人可说这东西是神仙大罗也救不过来的毒药,她不信周小粒能如此神通广大,竟比神仙大罗还厉害。
想到那人承诺的八两银子,她的心越发剧烈地咣咣跳动起来。
只要能给儿子的仕途捐了银子,便是失去这丫头片子的性命,也值了!
如此想着,她定了定神,朝着周围的小厮便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帮凶!她已经把我闺女害死了,她夫君还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你们怎么不去抓她见官……”
话音未落,便听得众人一阵窸窣,一齐朝着门前看了过去。
激烈的叫骂声落了下去,妇人也抬眼看向了奕奕而来的周小粒。
只见她步履轻盈地到了孩童身边,掰开她的嘴便灌入了一颗药,又帮助孩童将药吞了下去。
转眼又朝着后头拍了拍手,便见一人拎着个水桶走了出来。
水桶里头的水晃晃悠悠的,如此天气,明显是已然结了少许冰碴的冷水。
周小粒在那盐商的面前站定了。
下一秒钟,便毫不迟疑地将那水桶提起,一股脑儿地把水浇在了盐商的头面上。
冷冻腊月,这冰水无异于铁针钢刀一样,即刻便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啊——”
那盐商应声而起,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抱着膀子便瑟缩起来。
眼中尽是恨意。
“你……你这歹毒妇人……”
周小粒却是轻轻松松地将水桶递给了身旁的小厮,“看你一直赖着不起,还是帮你一把的好。”
她的脸上透着几分狡黠,看得盐商却是哆嗦个没完。
方才这盐商的确是一副将死的模样,周小粒将手指探入他的鼻间时,也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可动脉不会说谎。
她摸到他的颈项时,发现动脉跳得很是活跃,没有半点异样。
只怕是以为她吓得魂飞魄散,连碰也不敢碰他了,方才如此装死。
而在此时,那边躺在斗篷上的孩童也慢慢挣扎地坐了起来。
浑身的红点已散了个七七八八,双目混沌睁开,有些茫然地看向了众人。
周小粒也不急,抬头瞧了那一脸震惊的妇人一眼,便蹲在了孩童的身侧。
“你看看,那是谁?”
她轻柔的声音在孩童耳畔响起,听得她下意识便朝着妇人看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孩童仿佛触了电门一样浑身一个激灵,颤抖着便朝着妇人爬了过去。
“娘!娘!”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怕是被毒药蛰坏了喉咙,“求你别把我卖去青楼,别让我吃毒药……我愿意帮哥哥赚钱,我什么都愿意,娘别让我去死……”
一边说着,那孩童一边咣咣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稚嫩的童音伴着额头碰触地面的闷响,听得妇人面色惨白,也听得众人恍然大悟。
“你……你这丧良心的……”
妇人颤巍巍地抬了手,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狠绝地看向了孩童。
那孩童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捂着嘴巴摇了摇头,面上尽是惊恐。
如此模样,不必解释,众人也相信周小粒的清白了。
再回头去瞧,那盐商所处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滩水渍,方才坐在那处的人也没了踪影。
如此情形,众人也不敢多言,就地作鸟兽散。
“夫人,”
拎着绵软妇人的小厮问道,“这妇人该当如何处置?”
“送去县衙吧。”
周小粒轻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畏缩地颤着肩膀的孩子,“把这孩子也一并送去,与知县大人讲明缘由,请他找人收养了她。”
“是!”
小厮领命带人而去,不多时,便在街角没了踪影。
周小粒愣在原地半晌,进得府中,便朝着苑祁正的房里而去。
未及门前,却听得林老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少爷,如今您发病已比从前频繁数倍,只怕与夫人……”
“不必说了。”
苑祁正冷沉的声音自屋里传出,听得周小粒一愣。
林老为何提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