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抚了惊慌失措的丫鬟,周小粒方才换好了衣裳,出得门去。
肚子里却是揣满了气。
过夜就过夜,两人是夫妻关系,下人们自然不会奇怪。
可好端端的说什么她劳累了的话?没的还让人以为她贪婪无度,彻夜不眠地把他给吸干了。
如此想着,她越发气得团脸微红,到了前厅门前,便扯着宽大的裙摆走了进去。
见得那背身立于前头的人,她登时便开了口。
“你跟她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明明……”
“明明什么?”
面前的人悠然开口,又徐徐地回转身来。
一身洁白如玉的修身长袍,衬得他身形颀长,气质绝伦。尤其是束发的那顶白玉冠,更是映得他眉眼如玉,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看得周小粒的脸愈发红了几分。
这人……怎么长的比女人还好看?
眼见着她的脸涨成了猪肝紫色,他却是上前几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脸上的狡黠和玩味让她有些恍惚。
“我们明明什么?”
明明没有同房几个字将将就在嘴边,可任凭周小粒怎么努力,嘴巴都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才抿了抿嘴唇,干巴巴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说我昨夜劳累了?”
本该是质问的语气,被她说出来,倒像是与他闲话家常一样。
“哦,”
他眨了眨眼睛,面上有几分无辜,“昨日夫人替我收拾那些上门闹事之人,又亲手包了饺子,如何不累?”
说到“饺子”二字时,竟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听得周小粒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盘饺子……
简直是她人生的污点好吗?
瞧着周小粒一张粉白的脸又红润起来,苑祁正却是挺直了脊背,抬手就握住了她的纤手。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脚便朝外走去。
待得到了马车跟前,拦腰便将她抱了起来,将那赶车的小厮都羞得别了脸不敢看。
“你干嘛?你放开我!”
周小粒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便挣扎起来。
腰间的手却是愈发环得紧密,他颌下的胡茬也微微地蹭到她的脸上,痒得她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硬是将她抱到了车上,又放到了自己身边,才算罢休。
“你是故意的?”
瞧着他脸上如常的表情,周小粒实在愤懑不已。
每次到了下人跟前,他都毫不忌讳地将她抱在怀里。若说不是故意的,怕是鬼都不能相信。
谁料,他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
“这样有意思吗?”如此之言,听得周小粒怒极。
“没意思,”
眼前的人摇了摇头,听得她松了口气之余,倒又升起几分疑惑来。
这脑回路实在让人理解不了,就算要秀恩爱,也不至于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吧。
“他们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他抬了抬眸,俊秀的脸颊让她的思维都停滞了一秒,“但你的反应,实在有趣。”
说罢了话,不顾周小粒瞪得滚圆的眼睛,眯了眼睛便小憩去了。
周小粒简直气到爆炸,也闷在一旁不吭声了。
待得到了一处府邸门前,周小粒便先行下了马车,气咻咻地在马车跟前站定了。
抬眸之间,却被眼前气势恢宏的府门惊了一下。
漆得朱红的大门足有十人之宽,上头的浮沤钉也非铜制,而是闪着纯金的光泽。
门前一左一右,更是立着两只威猛雄壮的石狮。石狮瓷嘴獠牙,看起来倒是让人有些恐惧。
周小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却觉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以为是苑祁正,下意识便开了口,“你不要碰我……”
话未说完,便听得身后的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妹妹的气性怎么还这么大,连怄气都要怄出家门来?”
娇柔却尖利的女声听得周小粒微微一愣,下意识便回头去瞧。
却见一珠翠满头,浓妆艳抹的女子正立在自己面前。
若非她这声音实在熟悉,周小粒都要把她当成是花楼老鸨派来的姑娘了。
“豆苗?”
周小粒稍退半步,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闪了下去。
只一段时日未见,这豆苗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豆苗?”
面前的人冷笑一声,兀自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将双手抱在了胸前。
“妹妹,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豆苗了,”她十指都戴着护甲,像极了贵妇的姿态,“我现在的名字叫周乐申,你说话的时候,给我注意点。”
带着教训的语气听得周小粒皱了皱眉,眼中露出几分玩味。
“周乐申?这名字起得倒是不错。”
冷沉的声音落入豆苗的耳里,没来由的令她生了几分瑟缩。
“可惜,再好的名字,都不如这十八房姨太的名头响亮呢!”
“周小粒!”
豆苗脸色陡变,下意识便甩了手,恶狠狠地看向了她。
这段时间过得得意,豆苗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令她羞耻的名头。而今听周小粒提起来,倒是宛如迎头撕开她刚刚愈合的伤疤一样,疼得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却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乐申啊,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
颇为轻佻的语气听得二人同时回了头,却见一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男子立在那处,原是豆苗的夫君何振。
见了周小粒的正脸,何振倒是露出色迷迷的表情来。
“姑娘好容貌,不知是哪家小姐?”他不顾一旁豆苗难看的脸色,倒是又朝着周小粒走近了几分。
周小粒还从未见过如此急色之人,面容立时便冷酷起来。
脚下刚退后半步,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肩头立时被宽阔坚实的臂膀搂住,她有些心慌,下意识便回了头。
却瞧见了苑祁正冷绝的表情。
“不知二人在与我夫人说些什么?”
低沉却不容反驳的语气听得何振微微一愣,面上的表情凝滞起来。
一旁的豆苗浓妆的脸却是微红几分,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露出炙热,在苑祁正的脸上贪婪地打量起来。
隐在袖下的双手攥得死死的,刚修剪好的指甲都差点陷进肉里。
“哦!原来这位是苑夫人!”
何振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清醒几分,立时便向后退了两步。
“鄙人见妾室与夫人闲聊,还以为是相熟朋友,”他的脸上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实在是鄙人有眼不识泰山,竟连苑公子的妇人都未见过。”
说罢,又皱眉朝着豆苗呵斥道,“真是没眼的东西,见了苑公子的夫人,如何不行礼退下?”
在这尊卑分明的地方,妾室是无资格与夫人对话的。
豆苗心里恨不得把周小粒千刀万剐,却又不得不露出谦卑之姿,咬了牙低了头去。
“妾身周氏冒犯苑夫人,还请夫人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