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家只待了一天,周小粒便被钱氏和小谷“赶”出了家门。
两人把她送至村口马车,像说相声一样喋喋不休地劝她要依从夫君,温厚得体,唠叨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只得逃也是的上了马车,直奔县城而去。
到了苑府门前,她却是犹豫了。
“夫人,您在想什么?”
小乐好奇地看着周小粒,“难道您不想去找到少爷,然后扑进他怀里吗?”
扑——进他怀里?
周小粒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小乐,直瞧的她心里毛毛的,在脸上摸索起来。
“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眨了眨眼,“可是奴婢早上在老夫人家里洗脸了呀,老夫人还给奴婢淘澄了米水,说是洗脸最好……”
唐僧念经一般的喋喋不休终于打败了周小粒。
“住嘴!”
她闭紧了眼,“我饿了,要去吃东西。”
“好好好,奴婢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呢!”
小乐高兴地下了马车,回身刚要去扶周小粒,却听得周小粒朝着车夫开了口。
“快走,我给你加一倍的铜钱!”
“好嘞!”
车夫欢快地应声,一扬鞭子,马车立时窜出去十几米远。
留下小乐呆傻地立在原地,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坐在马车里的周小粒却是长出一口气,掀了帘子去瞧时,见小乐依旧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概是这一段时日以来,最让她痛快的一件事了。
“夫人,您是要去哪儿?”
马车夫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听得周小粒微微一愣。
钱氏和小谷实在尽责,天不亮就把她送出了门。便是一路从砧子村到了县城,天边也刚现出一抹鱼肚白。
去药材行?
她动了动心,却忽而想起掌事和小厮都回去省亲,只怕还未回来。
药材行钥匙还在掌事手里,她总不能撬门进去。
“这个时辰,可有什么地方营业吗?”
周小粒有些窘迫地开了口,好在马车上有帘子,那车夫也不知她是什么脸色。
“有有有,”
马车夫正高兴,赶紧说道,“主街上的荷香楼卯时便营业,小的这就送夫人前去!”
一路疾驰至荷香楼,站在大门前,周小粒却是有些发懵。
这大概是她在此处见过的最豪华的酒楼了。
金碧辉煌的三开大门,挂满四壁的绸缎做的灯笼。便是此时刚刚卯时三刻,也有酩酊之人或贩商之人自门前穿梭,看起来热闹至极。
周小粒信步上前,便有一身着火红锦绸的小厮迎了上来。
“夫人请进!”
这小厮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见她衣着不凡,方才躬了腰去,“夫人要坐广寒厅还是醉香间?”
广寒厅?醉香间?
瞧着周小粒不明所以的表情,那小厮便殷勤地抬着胳膊,将她扶进了高高的门槛。
“夫人是第一次来咱们荷香楼吧?这广寒厅是一楼大厅,醉香间则是二三楼的雅座,”二人行至楼梯处,小厮更是喜笑颜开,“广寒厅是那些个宿醉谈商之人爱去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夫人这样高贵的人。不若让小的为您去三楼寻一清幽僻静之处,如何?”
周小粒暗自思忖了一下,便应了他的话。
小厮一路将她引至三楼,在最偏僻的一处房间门前停了下来。
“夫人请进,”那小厮推门而入,“这便是咱们荷香楼最清雅的地方了,各府的夫人和老太太来咱们荷香楼相聚,便是最喜这处了。”
说罢,小厮将两扇窗子逐一推开。迎面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栋同样三层的酒楼。
“这是什么地方?”
周小粒饶有兴味地看着对向三楼的一扇窗子,上头描红画绿,好不特别。
“夫人说的可是文鸳楼?”
小厮用抹布在桌上胡乱抹了两下,又撇了撇嘴,“那文鸳楼怕是连咱们荷香楼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不过是见咱们这儿生意红火,过来分一杯羹的。”
仿佛是发觉自己说得有点多,那小厮又躬了腰道,“不知夫人想点些什么吃食?”
周小粒便让他随意上两道拿手菜,着他出去了。
百无聊赖,她便趴在窗子上,胡乱看起外头的风景来。
若说起来,这荷香楼的确是此条主街上地理位置最好之处。自此处往东看去,不远处便是县衙,往西看去,则是白日里最热闹的所在。
金黄的晨光撒落,映得街上的少数几人行色匆匆。周小粒只随便一瞥,便见一枣红马车由远及近,到了文鸳楼前便停了下来。
起初,周小粒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可细细朝那马车看去,却见那帘子一掀,露出一张熟悉的粉白面孔来。
周小粒下意识地往后一闪,悄无声息地将窗子关了大半,只微微地露出一条缝隙。但见那楼前女子身旁的丫鬟去敲了敲拐角一处隐蔽的门,一边敲一边左右瞧着,似心里有鬼的样子。
不多时,便见门开了半扇,容着她和丫鬟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
竟是豆苗。
周小粒见此情景,更是狐疑至极。
上次在陈壁府上,她便撞见豆苗与一男子拉拉扯扯地在一处说话。当时虽觉不妥,可见豆苗似乎严词拒绝,她便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天色刚亮,这豆苗便鬼鬼祟祟地前来此处。若说未有什么秘不可宣的事,怕是她自己都不会信。
果不其然,不多时,那豆苗便和丫鬟一同入得三楼的一间屋子。
丫鬟阿肖推开窗子,又谨慎地四处瞧了瞧,方才回头看向了豆苗。
“姨娘,”阿肖的面上依旧浸着担忧,“现下人虽不多,可毕竟眼杂,若是被人瞧见……”
“被什么人瞧见?”
豆苗朝着阿肖白了一眼,“这文鸳楼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就算是他钱鑫开的,难道我就不能来了吗?”
阿肖被说得噤声,只得到了桌前去给豆苗斟茶。
豆苗一边朝脸上扑粉,一边瞧着阿肖沮丧的脸色,“别哭丧着脸,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待会钱鑫来了,你就去外头守门,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阿肖麻木地应了声,又想到了什么。
“听说钱公子的夫人从娘家回来了,现下这个时辰,钱公子能到此处来吗?”
“你说那个一脸麻子的母夜叉?”
豆苗反问一句,又轻嗤一声,“这男人啊,都是爱偷腥的猫。一旦尝到了甜头,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想了办法过来的。”
瞧着阿肖有些不解的样子,她冷笑一声,又低了头去。
不多时,便听得竹门“笃笃”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