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壁上前一步,目光冷幽地看向了精瘦男子。
“她的账,我来付。”
身后的壮汉一惊,陡然松了力道。惯性使然,周小粒猛地便朝前扑去。
未及落到地上,那陈壁却是凌空一跃,抬臂便拦住了她。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周小粒甚至还来不及思考,目光便落在了陈壁白净无暇的脸上。
精致如同女子的眉眼,淡而幽微的眸光。
周小粒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发觉那陈壁是用袖子盖着手,以便在拦她之时,不至与她肌肤相亲。
她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感激。
“哎呀!这不是陈公子嘛!”
尽管那精瘦男子的腹部还隐隐作痛,可见到了自家酒楼的大主顾,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面上也露出几分讨好和卑微来,“陈公子实在贵步临贱地,怎么不先派人来知会一声,小人一定……”
“她欠你多少钱?”
低沉的语气听得男子面色一滞,略一思忖,便紧张地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男子咧嘴笑笑,“陈公子的朋友还说什么欠不欠的,这等小事不足挂齿。实在是小人眼拙,小人眼拙……”
一边低头,男子一边瞧了周小粒一眼,将胸中的愤懑强压了回去。
可还未抬头,便听得陈壁冷笑一声,其周身的寒气迎面扑来。
“小事?”
陈壁的面上似有不解,“什么小事能引得荷香楼的老板亲自前来,还带了这些打手?”
他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在壮汉的脸上刮了一圈,惊得他们赶紧低了头。
“小人……小人……”
男子无从解释,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陈壁却是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又从袖口翻了两个银锭子出来。
“这是欠你的钱。”
瞧着眼前的男子拨浪鼓似的摇着头,陈壁不再迟疑,又朝着身旁的小厮嘱咐了几句。
“把账结清,往后谈生意不必再来荷香楼了。”
什么?!
男子大惊失色,弓着腰便朝着陈壁哀求起来。
“陈……陈公子……小人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您看在从前与小人来往的面子上,就……”
他再说不出口,一张脸却是惨白了几分。
陈壁是荷香楼一等一的大主顾,不说旁的,这荷香楼约有半数的利润,都是出自陈壁及与陈壁商谈生意的主顾的。
若是他真的再不来,无异于活活扒了荷香楼的一层皮,甚或比扒皮还要惨烈。
瞧着男子哀求的模样,陈壁却不愿再发一言。
回头看了看周小粒,他略低了身子,朝着周小粒做了个“请”的动作。
瞧着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荷香楼,那男子终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待得步行至街口,周小粒方才有些回过神来。
她回头看向了一脸温润表情的陈壁。
“陈公子,”她略施一礼,“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
“不必,”
陈壁虚扶一下,面上的笑意看得人心里发暖。
“鄙人也是碰巧路过此处,实非有意,苑夫人不必挂怀。”
说罢,他略一思忖,又将自己的披风摘了下来。
“乍暖还寒,夫人还需注意保暖才是。”
“不……不用了,”周小粒有些抗拒地倒退半步,“我这就回去了,多谢陈公子好意。”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言毕,她竟在陈壁的脸上瞧出一抹失望。
但他转眼就变了表情。
“好,那我让福禄送你回去。”
他朝着身旁的小厮一挥手,不由分说地吩咐道,“送这位夫人回去。”
“是。”
那叫福禄的小厮低头应声,回身便去赶了马车过来。周小粒也实在不好再拒绝对方,只得告别了陈壁,扶了福禄的胳膊上得车去。
待得马车疾驰而去,方才还一脸温和的陈壁方才变了脸色,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躲在文鸳楼处的一道人影却是冷哼一声,抽身便飞檐走壁而去。
直到回了苑府,周小粒还是白着一张脸。小乐不知发生了什么,心焦地为她端了热茶来,却见她仍是面色紧张,仿若发生了什么大事。
“夫人,”小乐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可是出去碰见什么人了?”
周小粒还是不肯吭声。
小乐无法,只得端着茶盘离去。
到了傍晚,周小粒还是懒懒地赖在床上不愿起身。小乐实在担心,又不敢说话,只得老老实实地在她身边守着。
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
一个人到了门前,烛光映得她的剪影落在竹门上,晃晃悠悠的让小乐更是紧张。
“阿其让夫人过去一趟,就在少爷的凝心阁。”
阿其?
周小粒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开了口,“他让去我就去?告诉他,我没时间。”
说罢,闷闷地将被子蒙在了头上。
小乐看得担心,刚要去劝,却听得门前的丫鬟不死心地又开了口。
“夫人……”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阿其说……说白日里看见您了,就在荷香楼的门前……”
话未说完,便见眼前的竹门被猛然打开,周小粒白着一张脸站到了眼前。
“你说什么?”她咬着嘴唇,“他还说什么了?”
“没……没再说什么,”那丫鬟吓得肩都缩了下去,“他说夫人一定不肯来,但只要说了这话,夫人就……”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周小粒却觉得一口气顶到了胸口。
阿其本就对她有意见,怕不是今日瞧见她和陈壁在街上说话,便一状告到苑祁正那儿去了。
可那又如何?
清者自清,既然他要挑事,她也没什么怕的。今日的事虽是她错在先,可她跟陈壁半点关系也没有,自然不怕人质疑。
如此想着,她便冷着脸披上了斗篷,带着小乐一路朝着凝心阁的方向而去。
刚落了雪,四周一片莹白,衬得周小粒愈发面色不佳。小乐瞧得担心,忍不住开了口。
“夫人,要不然让奴婢去跟少爷说吧,您看起来实在不太好,应该好好歇着。”
“不必了。”
周小粒沉默了一会,到底拒绝了小乐。
那阿其趁人之危,是很可恶。
可若是苑祁正肯相信她,还会让她漏夜前去吗?
说白了,不过是阿其的话做了引子,他也想探听虚实罢了。
周小粒叹了口气,脚步也加急了几分。
待得入了凝心阁的大门,她一眼便瞧见了正立在前厅中央的一脸得意的阿其。
坐在前方椅子上的,便是垂目静思,看不出情绪的苑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