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间里的确坐着一男一女二人,可出乎周小粒所料的是,此二人却非盐商钱鑫与豆苗。
而是穿了豆苗衣裳的阿肖和一陌生男子。
周小粒的脑子轰然一响,本就白皙的面颊也褪了几分血色。
怎么会是阿肖?
盯梢的人明明说……
周小粒混乱的脑子陡然清明了几分,立时抬头看向了阿肖。
是了,盯梢的人说的若不是假话,那便是豆苗察觉到了什么,故意使出了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你是干什么的?”阿肖的面上没有丝毫畏惧,拉了拉胸口的衣裳,又朝着小二呵斥,“你们文鸳楼是不是不想开了,怎敢如此惊扰客人?”
那小二胆战心惊,“小的……小的实在拦不住……”
“拦不住?”
阿肖冷笑一声,“把你们老板叫来!”
“对!把你们老板叫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跟着掺和起来,都怒目看向了周小粒。
那小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立时弯腰撅腚地求起情来。
“各位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抬手便指向了周小粒,“都怪他!是他一路开了所有包间的门,小的已经尽力拦了,可真的不能……”
“阿肖,你不认得我了?”
在这一片嘈杂之中,周小粒清亮又不失稳重的声音陡然响起,听得阿肖愣了愣。
她怎么会不认得周小粒?今日这局,便是她亲自为其准备的。
“我当然认得你,你是……”
“阿肖!”
周小粒的面上露出几分激动,竟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阿肖而去,吓得她整个人都倒退了几步。
“你……你干什么?”
“阿肖,自从那夜缠绵之后,我便对你日思夜想不能忘怀,”周小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由分说地拉住了阿肖的手腕,“我虽给不了你想要的五百两银子,可我有一颗真心啊!求你再看看我吧!”
什么?!
阿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进了脑子里,嘴唇翕动了半晌,才苍白地吐出一句话。
“我……我不认识你……”
“怎么会不认识?”
周小粒深情款款地握着她的手,“你颈间的那颗痣我都清清楚楚,阿肖,是不是何府的周姨娘不肯让你跟我好?”
如此劲爆之言,听得众人都忘了周小粒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倒是有些同情起她的痴情来。
可阿肖却是已惊恐至极。
周小粒怎么会说出自家主子的身份?
身为姨娘,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过日子。若是贴身丫鬟与人有私情的话被谣传出去,豆苗往后在何府就更是没什么地位可言了!
“你认错人了!”阿肖下意识便掩了脸要往外走。
周小粒却一把拦住了她,
“阿肖,你可是又爱上别人了?”周小粒转头看了看方才那男子,似下足了狠心的模样,“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你不抛弃我,我愿跟这男子一同与你相好,绝不后悔!”
嚯!
众人全都震惊了。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深情之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阿肖终于恼了,一张面孔赤青交加,猛地推开了周小粒。
“你明明就是苑府的夫人,如此女扮男装在此冤我,是何目的?!”
女扮男装?
众人不禁都看向了周小粒。
却见她粉面白皙,双目灵动,果然不似男子的粗鲁与脏污。
可一转念的功夫,周小粒的面上却是露出难忍的悲痛欲绝来,抬脚便往墙上撞去。
“阿肖,你如此绝情,我不活了!”
她声音极大,表情又分外惨烈,像极了为情所伤之人的模样。
众人登时吓得半死,若是真在此处出了人命,只怕他们个个都成了帮凶了。
离着周小粒最近的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转头便朝着阿肖呵斥出口。
“你这妇人!怎的如此绝情!”
“就是!”其余之人也纷纷开口,“有男子如此痴情于你,你竟还如此花心!真该浸了猪笼才是!”
“实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她那称作周姨娘的主子是什么货色,教出这样的丫头,活该被人休了才是!”
瘦小的阿肖站在人群当中,早被骂得脸色紫红。若非担心自戕会连累家中亲眷,她怕是已活不下去了。
瞧着众人骂得正欢,无暇顾及自己。周小粒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人群之中,又轻快地朝着楼下而去了。
待得到了文鸳楼的下头,却见街上已乌泱泱地涌了数人,正朝着文鸳楼上那半开的窗户内指指点点。
活该!
周小粒暗自腹诽。
谁让她们主仆两个蹬鼻子上脸,心里半点数也没有。
当她周小粒是好欺负的吗?!!
愉快地穿过人群,周小粒忽而又觉得有些失望。
虽然今天当众教训了阿肖,可她毕竟只是一丫鬟,到底伤不了豆苗的根基。
还是回去好好想想,从长计议才是。
周小粒暗暗下了决心,又拍了拍胸口被捂得温热的驴打滚,一路朝着苑府的方向去了。
人群里的两道影子却是正盯着她的背影瞧,面上表情各异。
“主子,”其中一略弓腰的男子道,“主子已在此观察此男子许久了,不知……”
“你还当她是男子?”
陈壁的嘴角翘了翘,抬脚便朝前而去。
男子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也跟了过去。
“主子是如何知道此人身份的?”
陈壁闻言,却是良久未说话,面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才摇了摇头,眉眼之中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有趣,有趣极了。”
言毕,忽而停下了脚步,将身后的男子也惊得停了下来。
“主子……”
“何府那个姨娘在何处?”
陈壁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冰冷。
“回禀主子,”男子正色道,“那妇人现下正在城西边的楼满楼与其情人厮混。”
“楼满楼……”
陈壁轻语出声,眼神中露出几分狠绝,“备车马,一切依计划行事!”
“是!”
男子当即应了,立时便小跑着去准备了。
留下陈壁立在原地,又微眯着眼睛看向了周小粒离去的方向。
这样的女人,若不在自己的身边,岂不是可惜了?
——
城西边的楼满楼里,豆苗已经与钱鑫在包间里待了大半日了。
“宝贝,你就从了我吧……”
钱鑫满身酒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尽是色意。
豆苗却是恶心地撇了撇头,又将手中的酒杯端了起来。
“鑫爷再喝上一点,”她温软地哄劝着,“眼下我有身孕,实在不适合伺候鑫爷。待得这孩子稳稳当当地生下来,老头子也把遗产分我一些,咱们还不是有的是时间在一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豆苗趁机又往钱鑫的嘴里灌了杯酒,“鑫爷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我这么大个活人,又怀着你的孩子,还能跑了不成……”
话未说完,便听得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