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金河被吓得低声哭了起来。
周小粒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紧了嘴唇道,“小女子绝不敢利用大人,还请大人明察……”
“周小粒!”
赵知阅似乎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你在来冷纨镇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话一出,听得周小粒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难道……
赵知阅竟知道她曾是苑府夫人的身份了?
周小粒猛地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看向了赵知阅。
他的眼睛深得像是不见底的海水,蕴藏着无尽的凶险与冰冷。
可她虽然曾与郑祁渊抛头露面过,却到底没有在赵知阅的面前出现过,应该不至被他认出身份来。
她一时压住自己的心慌意乱,复而又低下了头。
“不知大人此话何意,”她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平缓,“若说起来,我确曾是云乐县的凝乐药材行的坐诊大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
她说完这话,又抬头看向了赵知阅。
赵知阅的眼微微地眯了起来,也探寻地看着她。
忐忑之间,却不料那赵知阅又开了口。
“你可是在云乐县行医出过差错,这才转到冷纨镇来开医馆的?”
“我告诉你,你休要借老夫人的病情做跳板。若是老夫人出个一差二错,我定不会……”
“知县大人可去看望过老夫人了?”
周小粒蓦地开了口,打断了赵知阅的话。
“大胆!”一旁的师爷赶紧插话,“大人说话,你如何……”
话未说完,却被赵知阅拦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知阅看着周小粒。
他确是刚从云乐县回来,还未去看望过赵老夫人。
只是,赵老夫人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便是病情不佳,也不会在此当口出什么差错。
但即便是这样想着,赵知阅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赵老夫人……”
周小粒顿了顿,又平静地看向了赵知阅,“赵老夫人已经醒转了,眼下也无大碍,”说着话,她的眼中竟掠过一丝笃定与自信,“老夫人希望我去做她的贴身女医,且我已经答应了。”
“什么……”
一旁的金河惊得刚要开口,却被周小粒按住了。
“大人,”周小粒依旧是不卑不亢的面色,“大人曾放过文书,称若是谁能让老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转,便可在仕途上对其有所帮助,这可是真的?”
她的声音清亮,听得赵知阅也愣了愣。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一旁的师爷却是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那个……大人,我是瞧着老夫人的病情不佳,这才在市集中放过这么个文书……可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那又如何?
周小粒的唇角微微翘起。
她有幸在去参加云商集会的时候见到了这张文书,只是当时担心被赵知阅认出自己是谁,方才没有带着文书前去应诊罢了。
而今提起来,却也是因那文书上盖着公章,到哪里说都要作数的。
“你……”赵知阅一时气急,“糊涂!”
师爷吓得腿肚子都颤了颤,自然不敢说话了。
赵知阅只得又回了头,皱眉尴尬地看向了周小粒。
“这是我的家事,那文书是公家的,做不得数。”
“大人此话当真?”周小粒眨了眨眼,“那文书上可盖着公章的。”
带着威胁的语气听得赵知阅一愣,差点当场翻脸。
想到对方救了自己母亲的性命,到底是隐忍未发。
“那你想要怎么样?”
“自然是想让大人履行文书上的承诺,”周小粒坦然回答。
“什么?”
赵知阅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一脸不可思议的嗤笑一声,“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你这样一个女子,何以在仕途上有所出路?”
他的语气很是不尊重人,听得周小粒也有些不悦。
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自然也没有激烈反驳。
“大人可曾见过女大夫?”
周小粒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这云乐县和冷纨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大夫。我既然能开创这个先河,自然也可以在仕途上有所发展。”
这话倒是把赵知阅噎住了。
半晌,他才又有些不甘心地开了口,“可是……便是我举荐你,上头也未必肯要一个女子做官啊!”
“那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周小粒依旧沉静如水地看着他,“大人举荐我,若是我不能让其接纳,这自然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大人无关。”
“更何况,”她眨了眨眼,“我只是暂且要大人的一个承诺。大人是知县,一言值千金,我只待有朝一日得了机会,来求大人之时,能获得大人的帮助和举荐。”
言尽于此,赵知阅也无奈至极,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想到家中母亲,那赵知阅便一挥袖子,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行驶出两条街,他才若有所思地开了口,“明明是我先为难于她,为何最后却被她拿住把柄,牵了我的鼻子走?”
“正是!”一旁的师爷也是愤愤,“此女子巧言令色,只怕没安好心。大人,咱们不如……”
“行了!”
赵知阅冷哼一声,又白他一眼,“若不是你私自做主张贴那文书,也不会被人拿住把柄,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师爷有些委屈,“便是如此,若是大人非不肯帮她,她又能如何?”
言下之意,是怪赵知阅太好说话了。
赵知阅却不这么想。
这周小粒一心奔着仕途而去,只怕是心胸宽广,敢与男子争锋之人。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举荐于她,她又确实出息,能获得赏识,岂不也是一举两得了?
况且,凌驭国的女官也占据朝廷一席之地,他若是举荐女子上去,倒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如此想着,赵知阅便不再吭声,只喝令马车快些朝着赵家院子而去了。
周小粒却是带着金河回了圣林医馆,疲惫地在桌前坐下了。
“二姐……”
金河的眼睛红红的,活像只兔子,“你真的要去做那老夫人的贴身女医?”
“嗯。”
周小粒的心里乱得厉害,自然也没有闲情与金河解释。
金河却是呜咽地哭了起来,“那二姐还会回来吗?我要怎么办?”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终于让周小粒抬起头来。
“别哭,”
她摸了摸金河皴了的小脸蛋,“我会去求老夫人,让她许我每日傍晚回来的。”
“可是……咱们这医馆怎么办?”
金河放了心,却仍有些难受的样子,“二姐,这医馆可是你的心血啊,难道就要关门了吗?”
看着金河一脸认真的模样,周小粒忽而笑了笑。
“自然不会,”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咱们这医馆,往后就改成夜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