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粒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觉周前从身后护住了自己,下一刻,人群便哄地一声,朝着喊话之人的方向去了。
场面之大,说是抢夺,实不为过。
只是……
这川穹虽然是一味好药,却不该是最抢手的药材。这些人常年做药材生意,这家不行还有那家,怎么偏生对这里的川穹如此着迷,竟达到了哄抢的地步?
周小粒心里猫挠般的好奇,很想也跟过去瞧瞧。
可周前怕她受伤,把她按得死死的,任她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眼见着那几包川穹被抢购殆尽,商人们也不做停留。抢到的去付钱,没抢到的摇头离去,不多时,硕大的药房便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小二长吁短叹,收拾完剩下来的满地碎药渣子,一溜烟地就从柜台钻回后院去了。
这番奇景,让见多识广的周小粒也不由惊叹起来。
眼前的中年人已经找好包里的东西,见周小粒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便拍了拍袖子道:“这川穹都卖光了,你还在这等什么?”
周小粒方才醒转过来。
见那人就要走,她赶紧错了一步挡在前头,又正襟道:“先生,我方才的问话,您还没答呢。”
那人却有些不满周小粒的直白,冷声道:“你问我,我便要答?”
“自然不是,”
周小粒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道:“只是,方才人群涌动,如果不是我爹在前头挡着先生,只怕先生也不能安稳站住。知恩图报,先生合该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走才是。”
周小粒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声音还透着几分稚嫩。男人瞧了瞧她,面上露出几分不屑道:“你说这话实在有意思,我又没求你们替我挡着,再说,你爹不是为了护住你吗?跟我有何关系?”
“先生这话实在不对,”
周小粒的脸上氲出一层笑意:“我爹挡了我,自然因为我是他的女儿,亲情所致。可因此帮助了先生,却是无缘无故。先生是生意人,自然讲究付出回报对等,若是只占便宜而不付出,名声散播出去,先生的生意也不会好做,不是吗?”
“你说谁占便宜……”
一声刺耳的吵骂落入周小粒的耳朵,脚步未及袭来,便被眼前的中年人挥手制止了。
探寻的目光在周小粒的脸上逡巡一圈,中年人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
“你要问什么?再说一遍。”
周小粒依言而答。
那人听完,脸上却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他的疑惑自然有理,别说这间云乐药材行了,就是这冷云县上所有的药房都摆出来,也找不出一个女药材商人。
周小粒却微微一笑,狡黠道:“男女皆吃药,自然也皆可贩药。先生的意思,可是女子贩卖的药材不医疾病?”
中年人听罢了话,半晌没有吭声。
周小粒倒是心里打鼓。她方才瞧这中年人穿着便不一般,金丝的镶边长袍上是繁复的祥云图案,衣裳上身却不见褶,可见是丝缎制成。眼睛不大,却透着精明,连下巴上的山羊胡须都是经过精心修剪的。他右手拇指上的一个碧玉扳指更是成色不菲,周小粒从前喜欢玉石,多少了解过一点,他这枚扳指的价值,应该是足够能把这间云乐药材行买下来的了。
这样的人,对药材行情的了解一定超乎寻常之人。
“川穹,”
中年人的眼睛眨了眨:“你的两个问题,答案都是川穹。”
果然如此。
周小粒心头疑惑,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又穷追不舍道:“川穹并不少见,先生可知为何会这么抢手?”
中年人闻言,却是不慌不忙地在药房当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周小粒道:“你可知川穹有何效用?”
周小粒答:“活血,行气,止痛。”
中年人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川穹药效显著,在很多方子里都不可少。可普通的川穹虽多,真正值钱的却没多少。”
“值钱?”
周小粒皱起了眉。
药材是分成色,可依药性来说,到底没什么大的分别,实在是不至于如此哄抢。
中年人却仿佛看透了周小粒的心思。
“你懂药性,自然可知卒中之病。”
他顿了顿:“此病来之凶猛,可在数小时内要人性命,百姓称之为暴毙,穷苦人家更是鲜少请人医治。
但富足之家却不然,他们家中有常住大夫,也有药库,选购药材之时也要上上等的才可。是以方才的上等川穹才如此被抢购一空,而普通成色的,则并不少见,销路自然也不至于此。”
卒中之病,周小粒倒是在祖父口中听过,大约就是指现代的中风。
“先生的话我听懂了,但缘由却不懂,”
周小粒疑惑道:“卒中之病虽急且重,却不是常见病,怎么会导致川穹如此抢手呢?”
况且,这川穹也不是治疗中风的最佳和无可替代的一味药材,实在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那中年人听了,却直言道:“半年前,咱们的皇太后得了这个病。其药用的川穹,便是从这云乐药材行里送过去的。”
周小粒恍然大悟。
瞧了瞧眼前人去楼空的云乐药材行,她的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主意。
“别想了,”
中年男人仿佛有窥探人心的本事:“方才的川穹,是这云乐药材行自家的田里种出来的东西,他们不会回收外来的川穹的。”
周小粒一时大失所望。
瞧了瞧身旁简陋的小筐,周小粒叹了口气道:“今日浪费先生的时间了,希望来日能有所报答。”
说罢,她拎起了小筐,转身便出了药材行。
周小粒不是悲观之人,可眼见今日情景,也知道药材并不好卖。
连这么大的药房都有自家的药田,自己这么点儿东西,又哪会入了人家的眼。
踌躇之间,周小粒深吸一口气,刚要下了台阶,便听身后有声音传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粒回了头,见是那中年男人站在门前,便依言答了。
那人却是笑笑,眼睛朝着周小粒手中的小筐探了探。
“你要是想卖这药,可以跟我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