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周小粒为马匹包好了伤口,天色也完全地暗了下来。
“好了,等着你的主人来找你吧!”
周小粒拍了拍马匹竖得直直的耳朵,又为它揽了一大捧树叶,瞧着它吃起来了,才算放了心。
一回头,便见两个黑影立在树下,影影绰绰,好不渗人。
“啊!”
周小粒倒抽一口凉气,脚步往后一顿,差点一屁股坐在马脑袋上。
“哈哈哈!”
身子稍矮的黑影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
周小粒定睛一瞧,方觉那抹颀长的身影有些眼熟。
“苑……苑祁正?”
她皱眉朝前走了几步,借着淡淡的月光,那张俊美的不像话的脸庞正好落入了她的眼里。
对方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幽深得仿佛一口不见底的深井。
“多谢姑娘救了我的马。”
简短的几个字听得周小粒发懵,回头又看了看那匹马。
马头还幸福地浸在树叶里,吃得忘乎所以。
“你的马怎么……”
话说了一半,周小粒便觉出不对来。
虽说她是步行,慢是慢了点。可方才这人还在徐府里头,怎么一转眼就驾着匹受伤的马到这来了?
想到几次同这人见面的诡谲场面,周小粒的后背不由得涌上一层毛毛汗。
“呃……不用谢,告辞告辞。”
含混地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阿其却一个箭步飞奔过来,正好挡在了她的跟前。
“别走啊!我们还……”
“砰!”
一记突然得不能再突然的勾拳打上了阿其的下巴,趁着对方捂着下巴狂叫之时,周小粒抬了腿,猛地就要跑。
苑祁正却是上前一步,蹙了一双浓墨如画的眉毛,似想说什么。
周小粒心中更是警惕,抬了手要朝着对面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比划。可拳头还未探及他的胸口,便被一双冰凉的带了薄茧的手握住了。
“你别怕,”
低沉的带着磁性的男声仿佛存着些许魔力。
“阿其是在跟你开玩笑,并非有意冒犯于你。”
不是有意冒犯?
周小粒恨得牙都要咬碎。这样流氓般的行径,这苑祁正还说只是玩笑,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趁着对方不备,她不动声色地在脚下运了力气,刚想用师傅教过的对抗流氓终极大法对付他时,便听得身后阿其一边呜咽,一边抱怨似的开了口。
“你这小丫头还有没有良心了!要是没有我家……我家少爷,你那一片川穹早就旱死了!唔……啐!”
周小粒下手实在太狠,阿其竟含恨喷了口血出来。
川穹?
周小粒愣了,脚下的蓄势待发的力道也停了下来。
眉头微微皱起,周小粒探寻地对上了眼前的那双冷淡的眸子。
“我的地,是你派人去浇的水?”
苑祁正已将冰凉的掌心收回,眸子触及周小粒疑惑的眼神,又移开了。
“算是谢你的救命之恩,”
温凉的语气仿佛不带任何感情:“你不必多想。”
不必多想?
周小粒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怒极反笑。
“你们鬼鬼祟祟地跟着我,还让我不必多想?”
她抬着纤细的手指向了咀嚼不停的马匹,“又弄了匹受伤的马来,在半路截住我,也是为了谢我的救命之恩?”
这是什么逻辑?
瞧着周小粒满脸的疑惑,苑祁正却是皱了皱眉,迟疑了半晌,也没将解释的话说出口。
夜色愈发凝重,带着凉意的秋风更是吹得周小粒心里发寒。她冷眼看了看苑祁正,又看了看表情皱成了团子样的阿其,口里冷哼出声。
“既然我救过你,你也帮过我,这恩怨也算了了。往后请二位离我远点,咱们并不是一路人。”
说罢,周小粒垂了垂眼眸,绕过了眼前的人,抬步走了。
直到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二人的眼里,阿其才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这小丫头怎的不知好歹,竟敢跟宗主这样说话!若不是看在她曾经救过宗主一命的份上,我早就……”
“早就什么?!”
薄唇间逸出一丝冷斥,苑祁正眉头微皱,眼神仍未从周小粒去的方向抽离。
“若不是你想出这种蹩脚的主意,她也不会生了怀疑。”
“可是……”
阿其正欲狡辩,却见苑祁正的脸颊一偏,犹似冰霜的淡漠眼神刮得他顿时便泄了气。
剩下的半句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要不是宗主对这小丫头的医术感兴趣,他又怎么会费力把徐府上那匹受伤的马运送过来,特意让宗主瞧瞧她医病的手段?
现在倒好,白白费力不说,还弄得他一身腥,在主子面前也没落好。
阿其恨恨地朝着周小粒离去的方向瞧了一眼,口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走出老远的周小粒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狐疑地朝着后头瞧了一眼。
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周小粒摇了摇头,想到家里爹娘一定急坏了,便又紧跑了几步。
不多时,便入了周家大门。
不知怎的,周小粒似见二房窗前影影绰绰地立着一道人影。见她来了,那人影倏地一下便藏匿了起来,转头把蜡烛也吹了。
周小粒心里生疑,脚下的步子稍慢了几许,便抬手推开了自家的门。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家人同去药田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放眼望去,自家田垄本该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叶苗。可不知怎么,昨日里还绿油油的一片,竟被人齐齐整整地从根部拦腰截断,长及大腿的根茎被胡乱散落一地,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钱氏的脸色惨白,闷了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周小粒却未吭声,仿佛入定了一般地瞧着眼前的田垄。
良久,才哑着嗓子问爹娘道:“昨日里,爹娘守着药田到了几时?”
钱氏以为女儿责怪自己看管不力,嗓子里便氲上了几许内疚的哽咽。
“昨天你二伯说……说是逮了山雀,又招呼了林家那爷俩过来喝酒。你奶为着显得家齐,就把你爹喊了回去。这地……这地都是我一个人看的,不怪别人……”
听着钱氏的话,周小粒的心里却升起几分疑惑。
就算是娘一个人看的药田,也不至被人把叶苗都割了干干净净却瞧不见。只怕是贼人有心,趁着大家酒醉,入夜之后偷偷前来的。
想到昨夜里二房家窗根下的那道人影,周小粒不由一声冷笑。
“二伯还真是好心,竟占了休息的时间去山上打雀。请林家父子喝酒?好个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