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的房间里,周小粒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重鼓一般,敲得她浑身都忍不住轻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冰冻的嘴唇才算有了几分薄薄的温度。
她将口中含着的药一丝丝地传入他的唇间。药香浓烈,却没盖过苑祁正身上的清冽的乌沉香。她极努力地克制自己,才能保持理智,不去过多地关注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直到他身上的冰霜尽数退去,眼睫也微微地颤动起来,那药丸才尽数融化在他的口中。
周小粒方才放了心。
可欲起身时,却猛然发觉自己弯腰实在太久,整个脊柱竟是僵住了一般,动也动不得了!
刚刚落下去的心忽地又跳到了嗓子眼,周小粒一急,双手便下意识地按上了苑祁正的胸膛。
棱角分明的腹肌,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坚实触感……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的男人蓦地便睁开了双眼,幽暗的瞳仁毫无忌惮地便盯上了她的眼睛。
周小粒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腹肌不腹肌,猛地便抬起了身子!
随之而来的,便是腰间传来的咯吱一声脆响。
猛烈的疼痛瞬间袭来,让周小粒三魂都去了两魂半。她这腰间盘突出的毛病是以前做手术时落下的没错,可她不是穿越了么,怎么好的不来坏的来,把这么个痛苦的毛病也给带来了?
这么一闪神的功夫,腰间的痛楚已直线向下,引得大腿和膝盖都跟着痛了起来。周小粒暗道不妙,刚要伸手去扶着大床旁边的栏杆,却觉一双大手悄然一拦,将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仍是那双幽暗冷绝的眸子,瞧得周小粒腰间火烈的痛楚都弱了几分。
“你……”
“是谁让你来的?”
男人的气息轻吐在她的脸上,微垂的眼睫下头,是分外复杂的眼神。
这么一瞬间,腰间火辣辣的痛感再次袭来。方才暧昧的气息也被这冷酷的一句话打破,惹得周小粒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是你让我来的,”
她皱着眉,额头已经浸上了一层凉汗,
“来救你的命。”
说罢了这话,她咬牙脱离了他的怀抱,站到了离他一米开外的位置。
这人实在是狼心狗肺到了极点,若不是她献上保留了二十多年的初吻救了他,他怕是早就浑身结冰,丢了性命了。
这样想着,周小粒的眼神不由得更是冷漠了几分。
可苑祁正瞧了瞧她,却仿佛猛然回过神了一样,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是啊……你只是你,怎么可能是她让你来的?”
轻如叹息的话听得周小粒一愣,刚要开口问他是什么意思,便听得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少爷,那丫鬟跪了这么一会儿,三姨太已经差了四五个人过来求了。许是惧怕少爷,她自己竟是一次也不敢……来……”
啰嗦到最后两个字,阿其一眼便瞧见了正一脸戒备地站在屋子中央的周小粒。
和仍只穿着一身里衣,脸色分外苍白的苑祁正。
他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追问周小粒。可周小粒却是先发制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出了那屋子。
扶着老腰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周小粒忍不住恨恨地摔了门,回身便倒在了床上。
她只恨自己多管闲事,为着这么对不知好歹的主仆,她连取血救人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若说她不是有眼无珠,只怕是鬼都不能相信。
腰间的疼痛有增无减,周小粒气愤之余,强撑着身子便收起自己的东西来。
惹不起,她走总行了吧。
他死不死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在危急关头救了她几次而已,就可以对她颐指气使了吗?
反过来想,他最初受了六角箭伤,还是她救的呢。这样不知恩图报的家伙,实在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
胡思乱想间,她拎了手里的东西刚要走,眼前却陡然出现了那棵梦里的大树。
几天不见,那树干倒是又粗了几分,十片树叶在上头飘飘荡荡,颜色也比之前更加油绿了。
不过……等等。
周小粒心头一疑,按着那树叶的顺序又数了一遍。
果然只有十片。
可是,若是算上今日救这苑祁正性命的一次,这树叶不是应该增至十一片了吗?
莫不是一人只能救一次,多了就没有奖励了?
周小粒心头存疑,绕着那大树便走了一圈。之前那“叶满之时,功成名就”四个刻字仍在,只是那行字的下头,却是又多了几个米粒大的小字。
“以血为引,血脉相连。”
字虽小,刻得却是工工整整。两个血字更是描了殷红的颜色,看得周小粒心头有些毛毛的。
抬头去瞧,但见那树的顶端漆黑一片,竟是遥不可及的模样。只可惜周小粒不擅长爬树,现下只得暂且放下了上去瞧瞧的想法,又抬手摸了摸那粗壮的树干。
奇怪的是,那树干已微微添了几分薄弱的温度,再不是从前那样冰凉的触感了。
而她这一碰,几片树叶倒是轻轻地摇动了起来,发出了唰啦唰啦的轻响。摇动之余,竟还散发出了一种幽微不易察觉的清香。
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周小粒正欲再将这树瞧瞧清楚,想知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可这树影却是倏然一闪,整个便没了痕迹。
下一秒钟,关紧的门便是被“笃笃”地轻敲了两声。
周小粒一时紧张,张口喝令道,“是谁?”
门外的人却是一顿,半晌才用微微沙哑的嗓音低沉应道,
“是我。”
竟是他?
周小粒顿时想起他方才那副冷然质问自己的模样,一时不由怒上心头。
“公子不必来了,我收了东西,即刻就走。”
话音未落,外头却是传来一阵戏谑嘲讽的声音。
“要走便走,这般做作地停留,怕不是等着我们少爷上门找你吧!”
周小粒一阵恼恨,抬手便开了门。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性子率真可爱,而今看来,你倒是跟村头那些打水洗衣的长舌妇人没有半点区别!”
没头没脑地骂了这一句,她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站着的人并非阿其,而是苑祁正。
他换了一身青绿色的长衫,显得人越发挺拔了几分。冷然的眉眼,复杂的眼神,却是同方才她替他暖唇时的模样没有半分区别。
不知为何,方才的恼恨登时退了个一干二净,周小粒的脸腾地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