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臣女不知。”
太后叹了口气，更是觉得心思郁结。
江清月垂着头，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默不吭声。
如果是广元帝问的话，她可能会回答。但是太后问的，不行。
现在广元帝还在昏迷之中，宫中上上下下大小事务听的全都是太后和燕贺的安排。如若她说了刺杀之事乃是徐风暖所为，太后下令捉拿徐风暖，可能会给宫中禁军带来不小的损失。
太后这人很是执拗，而且爱子心切，那个时候，对于旁人的劝告未必能听进去。唯恐添乱，所以江清月没打算现在告诉她。
等到广元帝醒来之后，她或许会说。
不管广元帝那人对旁人怎样，但是他对她江清月，是真的不错。
她又不是白眼狼，况且徐风暖屡次对她下手，她和广元帝肯定是统一战线的。
“太后先回宫歇着吧，这里有太医们和各位娘娘们守着就好了，您还有十皇子要照料呢。”
听江清月这么说，念及孙儿，太后只能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慈安宫。
广元帝病倒，后妃们轮流侍疾，今日轮到了易馨。
易馨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听说江清月在这里，也便过来陪她了。
东耳房内，易馨坐在榻上嗑瓜子。
“皇帝老头也真是可怜，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样的惊吓。”易馨一边咬着瓜子一边感叹，“我还没出嫁的时候，我母皇便告诉我，做皇帝的，最好是能呆在宫中就呆在宫中，千万不要出去。因为谁也不知道外边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外边到底都藏着什么危险。”
江清月点了点头：“你母皇的想法是对的。”
皇帝这种身份，不管你政绩做得多么好，不管你有多么的为国为民，总是会得罪一些人。
而人心，是最难估测的。那些得罪了的人，就是潜在的危险源。
“经过这么一次，皇帝老头估计也不敢出去了。”易馨摇摇头，“我以前一直对皇帝老头很反感，现在，倒是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本身身为东临女国的大公主，易馨知道来盛天和亲是她的使命。但是使命归使命，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总归心里是不愿意的。
然而经过这两年，易馨发现这皇帝老头，对她还挺不错的。
起码不会强迫她不愿意做自己不愿意做的是事情，对她很是尊重。
而且这两年她和云妃一起玩的时间比较多，亲眼见证了云妃是怎么在这深宫内苑过出自己的生活的，这一切若是没有皇帝老头的允准和支持，这云霞宫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换个角度想想，皇帝老头对他后宫的女人们，都还不错。
“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让皇上赶紧出点儿事你好回东临继续做你的大公主吗？现在也不见你念叨了。”
易馨叹了口气：“人就这么一辈子，在哪里活不都是活么？在这盛天皇宫的日子没我想象中那么糟，就是闷了点儿，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为了我自己的自由我就盼着老皇帝龙驭宾天，这个想法还是不太好。算了，我也不咒他了，盼着他多活几年吧。”
晚上，到了给广元帝喂药的时间，江清月和易馨一起进去。
却撞见了欢公公拿着空了的药碗，从里边走了出来。
江清月拽住他，问：“皇上怎么样了？”
欢公公低声回答：“皇上恢复神智了，就是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江清月不解，走到了内殿，果然看见广元帝的头在轻微摆动，放在被子上的手也动个不停。
“别走，你别走！娴懿，你等等朕，你别走！”
广元帝口中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词，来来回回地念。
易馨凑近江清月，小声问道：“他说的娴懿，是谁啊？”
江清月听顾辞说过吴皇后的名讳，于是给易馨解释：“吴娴懿，他的元后。”
易馨恍然，看向广元帝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广元帝像是陷入了很深的梦境一般，口中不断念叨着“娴懿，别走”之类的话，脸上已经全都是冷汗，就是醒不过来。
太医们立刻吩咐人熬了安神宁息的汤药过来，却还是无济于事。
良久良久，广元帝才止住了梦魇中的念叨，再次睡了过去。
在场的太医们也都是资历颇深，在太医院都呆了几十年的，自然也都知道皇上念叨的人是谁。
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几年前风寒，皇上高热不退的时候，口中念叨的也是元后的名字。
只是那个时候伺候在皇上身边的，是继后李皇后，当时李皇后的脸都绿了。
现在，李皇后也已经崩逝许久，让皇上念念不忘的，却还是他的原配吴皇后。
从帝寝殿出来的时候，江清月看见了易馨在擦眼角。
“我之前就听云姐说过，皇帝老头当时和吴皇后的感情很好的，就是后来世事无常所以潦倒收尾。现在看皇帝老头这么心心念念着吴皇后，还真是让人感慨无比。没想到这老头子也是个重情之人。”
江清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厚重庄严的帝寝殿。
夜色中，帝寝殿由于里边散发出来的明亮灯光而显得金碧辉煌。这是高山之巅，世间最尊荣的位置。
而里边坐着的那个人，高处不胜寒，寂寥至极。
他所心心念念之人，也只能在梦里出现。
江清月不禁想，若是……若是广元帝知道吴皇后还活着，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是欣喜，是慰藉，还是害怕，是逃避？
不管两人曾经的感情多么好，在经历抄家灭门的惨案、斗转星移的世事变迁之后，是否还会有如同广元帝在梦中这样念念不忘的美好。
易馨见江清月在发呆，不由得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月儿，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江清月回神，冲着易馨笑了笑：“我在想皇上什么时候会醒。这几天燕贺监国，估计他又要念叨着累了。”
“原来你在担心燕贺啊。”易馨恍然，“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累他也应该受着，这是他身在其位应该做的。况且他将来是要登上帝位的，现在就当是提前给他历练历练了，我觉得挺好的。”
和易馨分开之后，江清月出宫回了郡主府。
进入院中，江清月隐隐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她叫过了赵祥，问是什么情况。
赵祥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江清月：“小姐，您去后院看看吧，是李公子，他给您种花呢。”
江清月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李凌南这货大半夜的到底又在抽什么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