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钱淡定的看着眼前的道士,犹豫了些许,指了指手中的瓷瓶,问道:“这个可以让我进道观吗?”
星叶点了点头笑道:“自然!这是宰相府孙少爷花了大价钱为你买下的机缘,你自然可以进观。”
说完,星叶就伸出手准备将许钱手中的静心丹拿走,却被许钱躲开。
“进观再给你。”
听到许钱的话,星叶愣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说道:“倒是我孟浪了,小哥随我来!”
说完星叶便先行一步顺着石梯向山内走去,许钱将手中的静心丹收入怀中,跟了上去。
仙阳城内,不断有士卒冲入民房似乎在寻找些什么人,城门紧闭,城中瞬间恢复到战时状态。
城中民众看到这种情况,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诶!这些人在干什么?莫不是城内有青原国细作?”
“嘘~不是细作!听说啊!是宰执府上出事了!一夜死了好多人呢!听闻是青原国的刺客进了宰执府,杀了许多参加宰执府大宴的权贵,就连那宰执大公子的侧室都没有幸免!”
“真的假的?那青原国之人着实可恨!被宰执杀退后居然使阴招!可怜了宰执的儿媳妇了,这可是为国捐躯了啊!宰执无事吧?”
“哎!我还听闻那二夫人红杏出墙,死于一个小书生之手,听说二夫人死的时候还裸着身子呢!可惜没能在场,说不准还能饱饱眼福!”
“你这腌臜落魄货!净想些污秽无耻之事!快给我滚!莫要让我看到你!宰执主导大胜如今又死了儿媳,你居然敢在此胡言秽语!还不快滚开,莫要脏了我的眼!如若再看到你胡言秽语,看我不打杀了你!”
宰相府,许独清的院落内。
因为许独清命令所有仆役不许进院的缘故,此刻院内空无一人。
此刻的许独清身穿内衬,整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直值正午时分,一仆役送饭前来才发现昏迷的他,赶紧转身呼唤其他人前来,他可不敢直接上前,万一孙少爷死了,他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随着这位仆役的呼唤,孙少爷被害昏迷的事情也传遍宰相府邸,刚刚经历二夫人裸身死于屋内的宰相府再次掀起波澜。
宰相府外,一队骑士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官袍,一脸方正的中年人,此刻的他满脸凝重,到了府邸直接翻身下马,冲进府内,速度之快,让奴仆们只来得及低头叫唤一句大少爷就看不到人影。
半盏茶后。
二夫人院内,进进出出着许多婢女,屋内的人小心的擦拭着地板上的鲜血,那是从二夫人五窍之中流出来的。
小于抽泣的站在大少爷身边,哭声道:“大少爷!您可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她死的冤啊!呜呜呜~~”
大少爷看着屋内被白布遮盖的娇躯,瘫跪在地,颤抖着伸出双手将白布掀开一角,顿时强忍的眼泪再也绷不住,顺着眼角流下,小心的盖住二夫人的尸身,猛地站起,低吼道:“月儿你放心,不管是谁害了你!我都会为你找回公道!”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仆人的喧闹声,一位仆役闯了进来,由于太过急切,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趴跪在地上。
大少爷指着闯进来的仆役怒声道:“你是谁府上的!不知道这里不准进男人吗?来啊!给我拖出去打杀了!”
“大少爷!大少爷!奴才不是有意为之啊!而是孙少爷!”
仆人抬起头,害怕的憋着脸,苦兮兮道。
“孙少爷怎么了?!又去哪里落水了?!”
大少爷听到许独清的名字没来由生出些许烦躁之意。
“孙少爷昏迷在院内了!”
“什么?!呵呵!好啊!好啊!我正愁没地撒气!走!随我去看看这个不孝子又在玩些什么幺蛾子!”
大少爷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释放怒火的地方,浑身怒气冲冲,领着跪地的仆人迈着大步向院外走去。
许独清院内。
大夫人带着一众婢女仆役匆匆赶来,看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许独清顿时慌了神,也不再注重端庄,脚下生风,较弱的身子腾空而起,双脚踏空几步,瞬间落在许独清的身旁。
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按压在许独清的脖颈处,感受到其中的脉搏后方才松了口气,小心的将他上半身扶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侧脸,焦急的唤道:“儿啊!儿啊?快醒醒!你不要吓娘!娘受不住的!你快醒醒啊!”
许独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娘亲焦急的面庞,张嘴道:“娘,儿无事!诶!”
说完,许独清揉了揉脑袋,一脸痛苦,扭了扭脖颈方才松了口气,完全的睁开眼。
也不知道数钱到了仙阳道观没有,那里可是少爷我给他花了大价钱准备的保命之处。
哎!这家伙居然迷得那狐媚子把云香醉当酒喝,还真是个狠人!
还好临时配了点迷魂汤,不然还真瞒不过去!数钱啊!数钱!希望你这三年能学到点东西吧!不然三年后可就是你的死期了!
“儿啊!别说话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的伴读呢?他不应该伴随你左右的吗?怎么这院子内一个人都没有?”
刚刚得到消息柳家那个狐媚子居然裸身死在屋内,而如今那新伴读却不再院子内。
自家孩子又昏迷在地,怕是与其关系甚大,当即高声问出想让众人的注意力转向消失不见的伴读。
“嗨呀!我也不知道啊!我那伴读生的俊俏,我就给他穿点好的衣裳让他出门给我长长脸,谁知他回来之后十分慌张,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担心他做错事了,就摈退左右让他直说,他也不说,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点茶水给我喝,我喝了之后就没意识了!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独清顺着母亲的话大声道。
“哼!仅仅五年,害了整整三十个伴读!如今被人害了也就算了!还连累家人!逆子!我要你何用?!”
院外传来大少爷的怒吼声。
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柄剑,似乎从外墙听到了许独清与大夫人的对话,怒极的拎着剑就冲了进来,看样子是要用剑打杀了许独清。
看着大少爷满脸通红的举着剑向他们母子冲来,大夫人秀美扬起,浑身内劲迸发,刹那间站立而起挡在许独清的身前。
一双素手化作一道道残影向大少爷的剑背拍击而去,顿时举剑的大少爷右手仿若雷击,手中的长剑顿时脱手,长剑也在半空中折成两截,一前一后化作两道残影没入几十米远的院墙之中不见了踪影。
“怎得?死了你那狐媚子就要找我儿撒气?!”
大夫人对着大少爷怒目而视,姣好的身子也因大少爷的举动气的浑身发抖。
恨不得将这个偏心的负心人狠揍一番,好给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出出气。
“如若不是你这成天游手好闲的儿子,我的月儿怎会受此劫难!!如今月儿香消玉殒,你满意了?!”
大少爷左手揉着右手踝骨,眼珠子通红,死死的盯着大夫人,仿佛眼前的结发妻子是他的生死仇人一般。
“哼!倒是叫的亲热!你那月儿背着你偷人还犹不自知,将气撒到我们母子头上,我看那些腌臜的庶子是不是你的种都不一定呢!”
大夫人听到大少爷的话,对眼前这个男人失望至极,毫不犹豫的将他一直知道又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捅破。
“你放屁!!!你这只晓得舞枪弄棒的脏女人!你懂个屁!诗词歌赋,端庄典雅,舞文弄墨你哪一点沾得上边?我的月儿样样精通,还是户部尚书之女,柳家乃是百年豪族,底蕴非同寻常!哪像你?礼部侍郎的孙女,居然连首诗都不会作,我看是武夫的女儿还差不多!!
当时要不是我爹非逼我娶你,我才不会让你当我的大妇!还生了个废物!八成都是你的江湖习气将他影响了,教的他成天游手好闲,无事找事!你们母子两个就是个害人精!我许家迟早亡在这逆子的手上!刀枪棍棒能成什么事?!”
被大夫人戳破伤疤的大少爷如同一个受伤的野兽,说起话来完全没了往日的儒雅温润,脑子突然一抽,将所有的不满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听得许独清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父亲从来没有如此狂躁过,哪怕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情都不会对他责难分毫,只会与他讲理。
没想到那二娘死后会让文气邹邹的父亲变得如此可怕,而自己的母亲居然被父亲如此羞辱。
想到这里,许独清心中居然生出几分后悔之意,早知道杀了那二娘会造成如今的局面,他还不如不杀,宁愿受欺负也好过父母因此决裂。
“你你你~~”
大夫人听到大少爷的话,眼中满是泪水,目露惊诧绝望之色,心中满是悲哀。
从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心中真实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难怪生下了儿子之后他就整日的不归家一开始以为他在忙于公务,后来他连与她商量都没有,私自娶了那柳家的二小姐进门当侧室,差点把宰执气的当场杀了他。
还是自己出面才解决这个问题,自己还一直以为是那狐媚子诱惑了他,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变得更加温柔端庄,多学点诗词歌赋就能让他回心转意,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自己。
想到这里,大夫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气,伸出衣袖将眼泪擦去,她从小就拜师与武学大家,如今的南巴国国师先天巅峰高手武言道为师,资质自然是极好的。
为了与这负心人成婚听说他不爱习武之人,愣是没再修行武道内劲修为只停留在后天巅峰,也没有公布自己的师承,就是为了当好他的妻子,如今因为这柳氏的死,他居然说出那么多绝情的话,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他流泪?
“怎么?不说话了?说不出话了?你也知道你是个害人精了?若不是爹拦着,今日我便一纸休书将你逐出我许家的家门!将这逆子扔出府去!看你们还怎么祸害我这一族!”
大少爷看到大夫人流泪的样子顿时来了劲,看到她那痛苦的神色,整个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这么多年的怨恨今日终于有了胆气将心中愤懑一吐为快!
恨不得痛饮一坛美酒,挥洒数篇文章一抒心中胸怀,可惜自己的月儿却不再身旁研墨了!
想到这里大少爷对大夫人和许独清两人更加痛恨,低头看着周围人的腰间,想要取一柄剑刃再向那可恶的妇人挥砍一番,虽然不起作用但能涨涨胆气。
回头之际却发现身后一人腰间有一柄入鞘的长剑,心中一喜,赶紧伸手将那长剑抽出,回头举剑毫不犹豫的就向大夫人刺去,脸上露出病态的狂笑,可是冲刺到一半却被一道怒气十足的声音吓回了魂。
“逆子尔敢!!!”
大少爷惊恐的回过头看向身后,一道气势恢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前,正是自己的父亲,当朝宰执许学勤!
只是他不通武功,根本收不住刺出去的长剑,心中惊慌失措,期盼自己的妻子能够如之前一般将长剑击飞,这样最起码不会让父亲因此大发雷霆。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如同失了心智一般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防范之举。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大夫人心口之际,一道鬼魅的身影出现在长剑之前将大夫人护在身后,一阵长剑与铁甲之间的对抗声起。
长剑偏离了它的轨道,大少爷松了口气,刚想回头对父亲行礼,手中的剑柄却突然不受他的控制。
却听到四周一阵阵尖叫怒吼声。
“不!娘!!!”
“少夫人!!”
“大嫂!!”
大少爷回过头向妻子那里看去,当即瞪大了双眼。
只见大夫人手握剑尖浑然不顾鲜血从她白皙的纤手流下,对着自己的右眼猛地刺去,身前的黑甲大汉只来得及回头,手上的动作却是慢了分毫。
一时间大夫人右眼鲜血横流,但是脸上却如同感觉不到疼痛,漠无表情,淡然道:“我夏胡明雪乃前礼部侍郎夏胡明之孙,现任江州知州之女,家室清廉,祖上夏胡尚武跟随开国皇帝创立南巴国,至今仍然香火绵延。
我年幼习武资质尚佳,吾师年近八十之际收我入门习武,亲手传授武功,你爹托人说媒甚至说动皇帝下旨,我爷爷问我意愿,因当时年幼,我看你温文尔雅倒也是个翩翩君子,加上你二妹是我闺中密友,便答应下来,不顾吾师阻拦,与你成婚,强迫自己喜欢上你,你居然敢大放厥词说我不知书达理,说我舞枪弄棒?
哼!你许家不过是因你爹才华而兴起的家族,说我母子二人害了你许家整个家族?你以为你是谁?手无缚鸡之力,文也不过是个未过三甲的进士,要不是你爹求着当今圣上,我当时年幼心软,你以为你能娶得到我?!
你以为你许家是救国于水火的大英雄,就可以无视我的感受,糟蹋我母子的尊严?!
十年的光景,我也受够了!许思君,是我瞎了眼!我把这瞎了的眼睛割掉,你我之间再无情分可言!我儿你不喜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他一辈子活得好好的!不靠你们许家!但我儿终究是你许家的血脉,我懂礼,今日不带走他,但来日若是我儿在这里受了半点委屈,他便与你许家再无半点关联!”
看着突然变得无比强硬的妻子,许思君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他从想到自己曾经唯唯诺诺的妻子会有如此刚强的一面,心中颤栗,就连手中的剑柄都握不住。
但随后又羞怒非常,对妻子会武功一事更加在意,就是因为她会武功自己才不能重振夫纲的!如今她知趣离开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如果再刺瞎另一只眼睛就完美了,这样自己就有机会报复她了!
许学勤看到自己的儿媳妇,居然在身为先天下品的义子眼皮底下手握剑尖刺破右眼。
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愧疚之色,出声道:“明雪,何必如此啊!是我许家对不住你啊!”
许独清眼中满是泪水,他现在恨极了自己,如果自己能再谨慎一点母亲和父亲就不会反目成仇。
看着母亲那鲜血淋漓的右眼,心如刀割,但是随即想到神医还在院内,赶紧大声道:“神医!快去请神医!”
“儿啊!不用了,娘这眼睛好不了的~”
夏胡明雪脸上痛苦之色显露,染血的纤手用力将剑尖扯下,带起几块血肉,看得许思君整个人身子一抖害怕的往后缩了缩,生怕夏胡明雪一剑把他给斩了。
许独清看到自己娘亲右眼的血腥,感同身受一般哭干了嗓子,口中干嚎,双手死死的抓住娘亲的衣袖。
夏胡明雪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许独清稚嫩的面庞,温柔的对他说道:“儿啊!娘知道你爷爷对你的期许,娘不带你走,但是娘今日却是要对不起你了,这许府如今被我这一闹怕是容不下我了,但是你要记住,娘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如果受了委屈,来找娘,娘拼了命也会给你做主!”
说完,夏胡明雪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布老虎放在许独清的手中,使出一道内劲挣脱许独清揪着衣袖的小手,在一旁的黑甲大汉刚想出手阻拦却被她一脚踹飞,顺势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院内。
“咳咳咳!大嫂突破先天了?!好厚重的内劲!”
黑甲大汉从地上翻身而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盯着夏胡明雪离开的方位惊道。
“她师傅是国师武言道,入先天根本就不是问题,来人!把这逆子拖下去,这一个月内,我不想看到他!”
许学勤走向前,看都没看许思君一眼,反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对着周围的仆役吩咐道。
“爷爷!爷爷!你要把我娘追回来啊!”
许独清第一次这么无力,看着身为先天的三叔居然连留下自己的娘亲都做不到,脸上的泪水就没有干过,下意识的抓住许学勤的衣袖,祈求道。
许学勤蹲下身子,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孙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柳氏就是他要许独清杀的,柳家如今不再需要许家帮扶,身为豪族在朝中实力根深蒂固,已经把手伸到了宰相府的继承人身上了,许独清做的很好,但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对那柳氏如此痴情,而自己的大儿媳居然如此刚烈,如今的情景就算他精于谋划也没能算到这一点。
看着做事波澜不惊,心思沉稳的孙子居然因此失了方寸,许学勤不由得想起九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是兵部侍郎,正沉浸于嫡孙一周岁的喜悦之中。
从朝堂归家的途中被一位邋遢的道人拦住了去路,那道人口无遮拦,居然说他的儿子将来会让许家分崩离析。
还说只要他愿意,那道人便帮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帮助他夺了这南巴国的天下,说什么想试试从龙的气运能不能帮自己升仙开窍。
当时以为那道人是疯言疯语,直接命人将他赶走,结果那道人直言他的二女儿会因为自己的亲儿子死于非命,当时气得他提剑就削了那道人的脑袋。
谁知落地的脑袋居然还说着他不懂的话,什么既然从龙无望,寿命无几,尔等也别想沾染我的东西,沾者迟早受到天谴,说完便不再言语,没了气息。
虽说奇怪,但是自己并没有在意,结果两年后,自己那习武资质甚好的二女儿居然死于心梗。
查了众多原因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因何而亡,期间还怀疑过自己的儿子,可是依然没有水落石出,如今许家这番光景,让许学勤不得不去考虑当时那道人说的话语中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