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传旨后,娑三娘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寻江流儿。
娑三娘平素与江流儿私交甚好,一来江流儿是同门师兄弟里年龄跟她最接近,喜好相投。自记事起,江流儿就是她的小跟班,玩耍胡闹,整日弄得普陀山上上下下鸡飞狗跳,天怒人怨。
二是小师弟打小就有人缘,长得白白胖胖眉清目秀不说,小嘴跟抹了蜂蜜似的,能说会道,在山门是出了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撒了欢地给人灌迷魂汤。
这些年娑三娘没少给这个小王八蛋当枪使,闯了祸自己就是个挡箭牌。即便是这样,她对江流儿都怨恨不来,反而越来越袒护江流儿,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亲弟弟。
“这小王八蛋肯定又跑到玉净峰抖威风去了。”娑三娘思量一番,展颜一笑。
江流儿就是个疲沓货,还是少年心性,修行漫不经心,加上平日里二师兄李木叉本来就瞧不上这个不求上进的混蛋小师弟,代师传艺事事要求甚是严苛,导致江流儿根本提不起修行的兴趣,师门绝技什么的学得似像非像,逗鸡撵狗、坑蒙拐骗的本事却浑然天成。
对江流儿这幅模样,大尊倒是没有计较,从未在人前给出哪怕只言片语的评定。
普陀山上上下下轻视之余,也有弟子私下里偷偷议论,这江流儿怕不是大尊的私生子罢,宠得无法无天,像极了二世祖,就差没有信誓旦旦地拍胸脯说:我娘是大尊!
娑三娘来到玉净峰甘露池边,放眼四处寻觅,这一望不打紧,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甘露池边悟道石上,一棵青松突兀地出现,树干上有两颗发着光的眼珠子正在滴溜乱转。
再一看池子里面,几个女弟子正在戏水,三三两两互相打闹,雾气升腾轻纱朦胧,春光乍现无比香艳。
女弟子中有一鹅蛋脸少女,眉如弯月,明眸皓齿,浅笑梨涡现,煞是动人。
这少女正是诸天长老金色孔雀王的爱女昙华,年纪虽小但已能看出将来是个祸国殃民的人间绝色,众女如众星捧月围绕在她身边。
金色孔雀王老年得女宠爱有加,山里山外私下都笑他女儿奴,老头总是笑眯眯地点头称是,把昙华养成了普陀山出名的母老虎。
娑三娘俏脸微寒,悄无声息纵身跃上悟道石,玉手轻轻放在松树的树干上,就要运用法力制住江流儿,却见青松的树干上一道水迹蜿蜒而下,沿着悟道石落入水池,“滴答...滴答”声响动静越来愈大。
见到江流儿的丑态,三娘露出厌恶的神色更有几分无奈,于是停止了施法,而选择袖手旁观。就让这小王八蛋自己露馅,最好被人痛打一顿长点教训才好。
滴水声终于惊动了正在戏水的女弟子。
这悟道石自出现在甘露池第一天起,就是本门弟子用来参悟仙法,提高修行的宝贝,平日里众弟子爱护有加,连些许青苔都长不出来,今日怎么突然长出了一棵青松?肯定不对劲!
昙华平日素来娇蛮任性,哪里吃过这等大亏,立刻叉腰大怒:“是人是鬼,给本仙女速速现出原形!”
只见少女掐起一个法诀,天空中突然淅淅沥沥降下无数金色光羽,像雨点般高速击打在水面上,令池子雾气升腾遮住众女身影。
清池霓裳隐,金羽浮光刺,正是金色孔雀王赖以成名的绝技——霓裳千羽针。
目眩神摇之间,昙华一声娇叱,顿时有无数金羽密密麻麻穿透雾气而来,眼看就要在青松树干上戳出无数个窟窿。
虽恨这小王八蛋不争气,却不能不救,不然就凭江流儿那三脚猫的本事,肯定受伤不轻。只不过就算解围,也要他吃点苦头长个记性。
娑三娘心中已有定数,不慌不忙对着青松树干“砰砰砰”连击三拳,青松头上冒起一阵青烟,树干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线,枝叶间突然长出了无数颗松籽来,嗖嗖飞向天空,每一颗松籽都对上一根金羽针,将金羽针撞个粉粹。
江流儿被娑三娘三拳打得是头晕脑胀,见事情败露,只能咬牙强撑:少爷输人不输阵,绝不能在气势上再被这些女弟子压倒。
青松一阵摇晃,洒下一池落叶。
“哎呀呀,小爷不过是在这悟道石上修炼拈花神功,你们跑来这里洗澡,坏了小爷的清修,污了小爷的双眼,太不知羞耻了!”
“再说了,瞅瞅身段都没长开,还不如我家玉容姐姐好看!”
“看什么看,我娘是大尊,别给自己找麻烦,走了走了!”
众女被江流儿的厚颜无耻惊呆了,愣了半晌没回过神。
只见青松拔根而起,夺路狂奔疾走。
娑三娘气定神闲,慢悠悠举起玉净瓶对准青松背影,“啪”一颗甘露瞬间追上青松,将青松压在石上动弹不得,紧接着一道神光曼起把松树收进玉净瓶中。
娑三娘上前向众位女弟子抱拳施礼,“今日之事确实是江流儿的不对,还请师妹们念其年幼,饶恕其错。三娘定会禀告师尊,将这小王八蛋好好惩戒一番。”
众女弟子见娑三娘开口求情,也知大尊平素颇爱护这两个弟子,都纷纷上前施礼称是,只有昙华拉长了黑脸,不情不愿地随着众女也向娑三娘也拱了拱手,算是默认了娑三娘的做法。
昙华心道:江流儿你这个下流胚子,这笔账本我记下了,仙女报仇十年未晚,咱们走着瞧!
娑三娘见众女离去,翻转玉净瓶使劲晃动,不一会从瓶口掉出个头冒金星的小人儿,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只是头上长出三个大包让人忍俊不禁。
小人儿有气无力幽幽一叹:“好姐姐,你用小拳拳捶人家胸口都好过捶脑袋啊,你的拳头很重你自己知道么?”
娑三娘气急反笑,捏住小人儿的耳朵。“江流儿啊江流儿,你也就剩下这个好看点的臭皮囊了。能让我省省心么?二师兄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么?不好好练你的棍法看你怎么交差!”
“棍法棍法,整天拿着一根破棍子敲敲打打的,没有一点高手风范。小爷没——兴——趣!”江流儿拉长了声音,满脸不屑。
见娑三娘还在生气,江流儿踮起脚尖慢慢挪到她身后,将双手轻轻放在三娘肩膀上,熟练地按摩起来。
“玉容姐别生气啦,生气的女人会长皱纹的。”
“师弟的座右铭是山中修行不易,寻乐不分早晚嘛。”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修行,争取追上姐姐的修行境界,陪你闯荡仙界不离不弃。”
仙女怎么会长皱纹,娑三娘哭笑不得,对这个小王八蛋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你这疲沓货,下不为例。师傅让我们去一趟火云山,你去叫上顾师兄。”三娘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对江流儿亏欠甚多。
“大师兄在白华殿跟长老论道呢,我这就去找他。”江流儿心中一喜,朗声应道。
火云山,向往已久呀。
据说师傅就是在火云山脚下的寒江里把自己捡回来的,冥冥中这火云山与自己有骨子说不上来却感觉亲切的奇妙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