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倭寇,而是潘学忠一干人等。
潘学忠与众兄弟们从东边绕过棉兰老岛后,旋即便一头扎进了米沙鄢海。
米沙鄢海上群岛林立,人口众多。西班牙人黎牙实比的远征队最初就是在这里的保和岛登陆的。由于和南方摩洛人长达20年的缓和,米沙鄢群岛的人口有了较快的增长。西班牙的贵族和教会也在这里建立了大量的种植园和教堂。
率先遭到潘学忠等人劫掠的是保和岛,他们打破西班牙人的据点,烧毁种植园,释放奴隶,把抵抗的士兵和神父钉死在十字架上。接着宿务岛、莱特岛和班乃岛也纷纷遭了殃。
在劫掠宿务岛的过程中,在一处教会种植园内,潘学忠等人惊讶地发现了一批会说闽南话的奴隶。原来1603年马尼拉屠华以前,马尼拉的华人和土著女子结合,生下了上万的混血。在屠华事件发生以后,这些混血没有被杀死,而是被西班牙人充作了奴隶,在种植园里或桨帆船上做苦力。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潘学忠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当场释放这些人,而是问这些混血人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干。受到长期压迫的混血人,无不当场欢呼雀跃,表示愿意追随潘学忠等人,直到世界的尽头。
随后四天,众兄弟兵分两路,各带一半武器。一路以潘学忠为首,向西攻略。一路以左武卫为首,向东攻略。双方约好在民都洛岛北的佛得岛汇合。
到了2月8日这一天,双方如期汇合,已是旌旗猎猎,兵强马壮。
两人各自夸耀功绩。潘学忠横扫了班乃岛,解放华菲混血男女五百一十三人,并抢到喇叭唬船三条,烧毁种植园五个,教堂两座,抄出银比索十五万,并大量烟草、蔗糖等土特产。左武卫已解放华菲混血男女六百五十人,并抢到加莱塞船一艘,喇叭唬船四条,抄出银比索七万,并铜料五十吨,生铁二十吨。
“老左你赢了。”潘学忠叹了口气。
“你眼下还有机会,”左武卫笑道:“我们到马尼拉再赛一程。”
“好,”潘学忠精神大振:“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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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一门大炮被一发RPG捅上天,甲米地的战事就结束了。
战意高昂的混血们追赶着逃跑的工匠,把他们一个个地拎了回来,陈三水和王保仔也在其中,他们被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
“华人同胞们!你们被解放了!”潘学忠一脚踹开身前的西班牙人尸首,情绪激昂地喊道:“加入我们,一起向西班牙人复仇吧。”一旁的崔斯特分别用闽南话和粤语喊了一遍。
回应潘学忠的是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想象中的欢呼雀跃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潘学忠回过头,茫然地问道:“难道情报有误,船厂里的都是土著人。”
“不可能!”崔斯特摇摇头。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个刚刚抬起头的人面前:“你是不是华人?”
那人正是陈三水,他连忙点点头,紧接着又拼命地摇头。
“到底是不是!”崔斯特大声吼道,他一把把陈三水拎了起来。
“我是华人,是华人。”陈三水被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见气氛还是很尴尬,李仁军站了出来,开始了声情并茂的演讲,从华人祖上的光辉历史,讲到当代华人的停滞不前;从华人对菲律宾人的开拓,讲到西班牙人对华人的屠杀。
人群中响起了嗡嗡声。终于,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正是王保仔。
“敢问大人,是从何方来的?”王保仔鼓起勇气问道。
“我们是澳洲人士,澳洲在南洋以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潘学忠回答道。
“大人也是华人吗?”王保仔听到来人不是倭人,稍微松了口气。
“我们当然是华人,和各位同文同种。”潘学忠呵呵笑道:“听说有华人在这里受苦受难,我们过来伸张正义,拯救华人。各位请跟我一起离开吧。”
人群中的嗡嗡声变得更大了,众工匠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些怪家伙是从哪里来的,头发短短的,看着不像华人啊。”陈三水说道。
“对,我看也不像。”另一个年轻工匠狠狠地点了点头:“这些髡人绝非善类,更像是海上买卖人口的强人。听说红毛夷人在南洋掳掠华人,搞不好他们就是以获得。要是跟他们走的话,恐怕凶多吉少啊。”
“不如给他们银子吧,”一个老工匠皱着眉头说道:“都是身外之物,总好过没有命啊。”
“有道理!我出五两。”“我也出五两!”“我也五两!”
“多谢大人好意!我等在这里谢过大人了!”王保仔深深一拜:“但是大人不知,我们在这里安居乐业,并没有受到欺压,大人怕是听了什么假消息。我们也绝不会让大人白跑一趟,我们大家情愿出一千两百二十五两银子来感谢大人。”
“我要你们银子做什么?”潘学忠大吃一惊。他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只好唤过一个混血来问话。
原来华人和西班牙人的关系,比潘学忠他们以为的要复杂的多。在通常情况下,西班牙人和华人之间有一种奇特的合作关系。西班牙人需要华人,不仅在贸易上,在日常生活中,就连种地都离不开华人。西班牙人也需要华人的合作,来压制人数上远远超过西班牙人的土著。
但是一旦西班牙人认为,华人对西班牙人构成了威胁,就会毫不留情地大开杀戒。
“草!”潘学忠脱口而出:“说到底,华人还是被西班牙人耍了。不管了,没时间给他们说教了,全部带走!不愿意上船的华人都给我拖上船!”
混血们早就等的急不可耐了,一听潘学忠发话,各个都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在一片哭喊声中,华人工匠们大都被提着四肢带上了船,只有少数几个是自己走上去的。
奇怪地是,许多土著工人们都强烈要求跟着潘学忠他们一起走。
“大人,求求你带我们走吧。我们会做木工,也能出苦力,什么都能干。”几个土著见潘学忠要走,连忙跪下来乞求。
“大人,求求你带我们走吧。西班牙人回来了,会把我们全都吊死的,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更多的土著工人聚集了过来。
见潘学忠还在犹豫,一个土著放声大哭起来,还有的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磕的头都出血了。
“好吧!”潘学忠不再迟疑:“我可以带你们走,但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吧大人!”见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哭的人也不哭了,众土著工人全都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潘学忠。
“你们信不信教?”潘学忠问道。
“我们不信西班牙人的教。”工人们咬牙切齿地喊道。
“南边苏禄人的宗教,有人信吗?”潘学忠继续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摇了摇头。
“好!”潘学忠松了一口气:“以后我们信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能做到吗?”
“能!”工人们欢呼雀跃,他们明白自己已经过关了。
众人把能开的船全部都推下了水,同时将船厂里的木料、索具、帆布等造船材料洗劫一空,其他不能带走的东西则焚烧一空。
回望着滚滚的蔽日浓烟,潘学忠不由得笑出了声。如今船队里面已经有大帆船一艘,加莱塞船两艘,喇叭唬船七条了,人数更是膨胀到了两千人以上,还抢到了大量的货物,真是丰厚的收获啊。
船队没有返航,而是径直向马尼拉开去。潘学忠决定给西班牙人长长记性,同时也要尽可能地传播自己的威名。
马尼拉总督府内,杰罗尼莫·德·席尔瓦总督正在享用晚餐。宽大的餐厅铺着厚重华丽的波斯地毯,头顶的水晶玻璃吊灯上插满了城里华人新送来的蜡烛,把餐厅照耀的纤毫毕现。
土著仆人们高高举着大盘子走了进来。这些在欧洲价值不菲的瓷器,因为距离的缘故,在马尼拉并不难获得。盘子里面装着整只的烤鸡,鱼,烤乳猪等等。
杰罗尼莫·德·席尔瓦指挥仆人把食物切开,然后分发给众人。在赞美完上帝之后,他用戴着四枚宝石戒指的右手抓起一块烤鸡,凶狠地大嚼起来,汁水顿时溅出,在他身上那件漂亮的天鹅绒衣服上留下了痕迹。
“菲德尔,”见一位客人有些心疼地盯着自己的衣服看,杰罗尼莫总督不由得大笑起来:“你刚到菲律宾,对于这里的事情还不大熟悉。财富在这里是很容易得到的,只要你俯下身去就好了。”他那硕大的脑袋随着笑容不断起伏着,真令人担心他的短脖子是否支撑得住。
“尊敬的总督大人,请原谅我的冒失。”菲德尔神父连忙道歉。
菲德尔神父这个月刚从马六甲过来,此前他一直呆在西班牙本土。作为多明我会的修士,他的任务是向菲律宾的土著传播福音。今天他作为教会代表得到了总督的邀请,与他一同共进晚餐。
虽然菲德尔神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他的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是说菲律宾领地一直入不敷出吗?为什么总督居然如此富有。哎,国王的财富,都被这群蛀虫攫取了,还不如让教会多拿一些,起码教会一直在为了天主的事业而奋斗。
“总督,总督!”一个士兵急急忙忙地闯了过来:“城外有海盗!”
“什么人?”杰罗尼莫总督大吃一惊,难道该死的荷兰人又打过来了?
为了迎接教会的贵客,杰罗尼莫总督下令给守城门的士兵放半天的假,要是这时候荷兰人突然打过来,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是中国人,总督。”士兵连忙回答道。
“混蛋!”杰罗尼莫总督生气了:“竟然为了这点小事来打搅我。去叫上二十个西班牙火枪手,就能把两百个中国海盗打得屁滚尿流。”
赶走了讨人厌的士兵,杰罗尼莫总督嘟嘟囔囔地坐了下来。现在他感觉心情很不爽,蘸了酱和香料的大块烤乳猪也不香了。
菲德尔神父刚要说几句安慰杰罗尼莫总督的话,罗德里格斯上尉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罗德里格斯上尉,怎么回事!”杰罗尼莫总督“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罗德里格斯上尉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连忙会报道:“总督,那些中国人击垮了我们出城的军队!”
“怎么可能?”杰罗尼莫总督瞪圆了双眼:“你是在给我说笑话吗,上尉?”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总督大人?”罗德里格斯上尉急地扯起了自己的衣领子:“那些中国人不知用了什么魔法,他们有一种可以连发的枪,射的又远又准,还没有烟,我的队伍一下子都被打倒了一大片,剩下的人也都吓跑了。而且他们还有一种铁筒,可以射出火球。圣地亚哥城堡仓促组织的守军全被炸翻了。”
“快组织军队反击!”杰罗尼莫总督神经质地吼道。
“来不及了!”罗德里格斯上尉大喊道:“您今天给士兵放了假,士兵都去城里寻欢作乐了,圣地亚哥城堡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那些中国人足足有两千多。我们必须立即封闭王城,并快马向周边求援。”
一想到马尼拉竟然在自己的手上出了这样的事,杰罗尼莫顿时两腿发软,他这个总督恐怕是到头了!
客观地说,马尼拉的城防是相当值得称道的,不然也不足以抵御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圣地亚哥堡扼守帕西格河河口,通体用火山岩建成,厚度达6米。荷兰人的每次进攻都止步于此。但是由于杰罗尼莫总督愚蠢的错误,潘学忠等人轻易地攻陷了这里。
攻入圣地亚哥城堡后,就算是进入了马尼拉。码上上停泊着二十几条造型各异的船只,中西式俱全。岸上就是马尼拉的生活区了,如比农多区,这里生活着华人基督徒。还有华人聚居的巴里安区,日本人聚居的狄洛区等等。
在这些居住区的中央,耸立着西班牙的王城。王城占地面积为1平方公里,拥有7座城门。长达4.8公里的城墙将它团团围住,城墙高4.9米,厚达6—9米,在城墙的外面又有一圈壕沟和护城河。这里是西班牙人居住的区域。
潘学忠绕墙观察,见王城十分坚固,守备森严,不由得叹了口气。火箭弹还剩8枚,攻城已是无望了。不过王城周围方圆十公里范围内,有大量的教堂和富人住宅,这些区域也够潘学忠等人抢的了。
“传我命令,以百人成一队伍,不得分散。勿扰华人及日本人居住区,其余自便,违令者斩。”潘学忠大声吼道。混血们早已等的急不可耐,听完潘学忠的命令后顿时两眼放光,在众兄弟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冲向各处。
“擦,饭都没吃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潘学忠信步走入一处别墅,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顿时大喜。屋里的主人原本在举办宴会,爆炸声一起就和宾客们狼狈逃窜了。
“老潘,先别急着吃饭!”左武卫也走了进来。
“怎么了,老左?”潘学忠不解地问道。
“你这次玩的大了,打算怎么收场?”左武卫皱着眉头问道。
“嗨!原本只想在港口烧几条船,哪知道西班牙人的守卫这么松懈,居然让我们打进来了。”潘学忠摇头说道:“不过我们弹药用的差不多了,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等到西班牙人集合了军队,我们就完蛋了。因此还是维持原计划不变,抢劫西班牙人的财物和港口的船只,然后就撤回澳洲去。”
“我说的是城里的华人,”左武卫感到很焦急:“我们撤了以后他们怎么办?我刚刚问过守门的士兵了,城里足足有22000华人,要是西班牙人为了报复,再来一次屠华怎么办?”
“问问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一起走的,把他们都带走,我看港口停了二十几条船,可以装上千人了。”潘学忠想了想说道:“我们再留一封信给总督,要是他敢对城里的华人怎么样,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哪怕要追杀到天涯海角!”
“也只能这样了!”左武卫叹了口气,顺手抄了一只猪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