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希轲站在钟楼上,所处的位置视野很好,可以看见罗天广场和临近的竞技场。他转过身,扫视了圆桌周围的几个人,看着他们脸上凝重的神情,他的内心很满意。虽然只有五个人,双执政官之一伊正杰,首席财务官申万宏,首席监察官贺秉棣,首席审判官裴庚,首席保民官秦禄宁。除了那个人以外,最有权势的几个人都聚在这儿了。这些人所能做的,只有听取他的意见和指令。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吴希柯的声音不大,但是今晚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五个人的耳朵。
“罗天城十多年没有封城了,骤然行事会引起人们的恐慌。局面可能会失去控制。”监察官贺秉棣说道。
“不。我们不会敲响千钧钟。”吴希轲用手指尖指了一下上方,“只是关闭四个大门,明早寅时就重新打开。”
“这不符合律法。”审判官裴庚铁青着脸说道。很多人都怀疑他的脸部的肌肉已经坏死,大家基本上看不到他脸上会出现其他表情。
“这是特殊情况,元老院已经批准启动紧急例日,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至明日午时,执政官伊正杰具有独裁官的权力。”吴希轲微笑着用手指向伊正杰。
“执政官罗凯铉大人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找到他是当务之急,我会承担责任,愿意接受广场大会的审查。”伊正杰坚定的话语里透着一丝不情愿。
“城卫队来得及召集人手吗?”财务官申万宏向伊正杰问道。
“这个请大家放心。元老院体恤城卫队的难处,已经派出了夜枭团协助。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罗凯铉大人的。”吴希轲抢先回答,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
“有消息就送到印月池。”保民官秦禄宁说完立刻起身离开。
吴希轲朝着秦禄宁的背影颔首施礼,像是完全不在乎后者的无礼举动。申万宏,贺秉棣,裴庚先后告辞离开。只有伊正杰留下来。
“你是怎么搞定秦禄宁的?他对元老院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吧。别告诉我用箱金币就能买到一个首席保民官。”伊正杰问道。
“一箱金币买不到的,就用十箱金币。你不要怀疑古老谚语的睿智。”吴希轲走到窗口看着刚离开的几个人在钟楼前上了各自的马车。只有审判官裴庚独自步行离开。
“你们是不是有点托大了?我知道夜枭团一向凶名在外。不过这一次可容不得一星半点地意外。”伊正杰有些担心地说道。
“刚刚的震动你也感觉到了。你觉得和威肃火山的三爆威力相比如何?”吴希轲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问道。
“比气爆强,但是比不上岩爆,接近浆爆吧。”伊正杰曾经在威肃火山驻防过一段时间,对于火山三爆的威力体会颇深。
“你认为没有军团的法阵相助,有任何一个元士可以对抗这种力量吗?”笑容又回到了吴希轲的脸上。
“有雷霆之弓这样的神器帮忙,为什么不把他完全毁灭。”伊正杰盯着吴希轲。
“你要知道神器可不是凡俗之躯容易驱动的。即便元老院的资源,为了这一击也得耗费十年的功夫。所以你不需要害怕它会用来对付你。毕竟我们只是不希望罗凯铉借助自己的权势,改变我们罗天千年的荣耀。”吴希轲转回头,眯着眼睛,目光像是一下子穿透了伊正杰的内心。
“你们的夜枭团最好动作快点。如果罗凯铉的方圆军得到消息,硬闯进来,我的城卫军可抵挡不了多少时间。”伊正杰说道。
“放心,你只要安排城卫尽力配合夜枭团。他绝对不会赶上明天的终身独裁官就职大会。”吴希轲笑道。
伊正杰冷哼一声,起身离开。吴希柯的笑容渐渐消失,有时候他觉得维持这副笑脸是自己每天耗费最大精力的举动。如果可能,他倒是希望和裴庚一样,整天耷拉着脸,对于脸部的肌肉来讲,那是更加理想的状态。
元令使作为一个普通的职位,平日里,吴希轲不过是执政官和元老院之间的传声筒。可此时此刻,他暂时成了罗天城中最有权势的那个人,从明天开始,他将跻身共和国顶层人物当中。而这一切都取决于那个之前最有权势人能否被他搞定。
楼梯那里传来了脚步声。吴传福花白的头发楼梯口。不知不觉中,这个忠心的管家已经老了。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给老管家的退休年金加一倍。
“米特鲁求见。”
“让他上来吧。”吴希轲之前特意吩咐老管家让米昙鲁多等一会儿。
“希凡少爷,带着吴恺和吴源出去了。”老管家有些犹豫,但还是讲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捣什么乱?”吴希轲知道老管家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很是溺爱。
“听说是追卢家小姐去了。”吴传福说道。
“她又闹什么事?”吴希轲有些懊恼,随即冷静下来,“让吴翔带上夜枭团的黄牌去追回他。”
吴希轲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一向不懂事,不过今后他可以带着小弟在军中锻炼,到时候扒一层皮也要让他脱胎换骨。
“我亲爱的大使朋友,见到你总是这么让人愉悦。”米特鲁的口音已经很标准,但是他的用词还是有一些外域风味。他用力拥抱了吴希轲,留着大胡子的脸紧紧地过来。
“米亲王,总是这么热情。这如此良夜,亲王不在芦笛会馆享乐,跑到我这这儿做什么?这里既没有美酒,也没有歌姬,无味得很哪。”吴希轲和契尼亲王米特鲁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白和这个老狐狸交锋一点也不能心急。
“亲爱的吴大使,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罗天的谚语说得好,最好的朋友从不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所以我带着一盆碳火来到这儿,表达我们的友谊。”米特鲁说话的时候手势很丰富,频繁地遮挡了自己的眼神。
“米亲王,我以为之前的十万金币就是你们友谊最大的表达了。”这是今天吴希轲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不不,那只是我们的定金,这里是才是我们的全款。”米特鲁拿出了一张票据,那是罗天金库印发的金票,上面的金额是五百万,“而且我还带了了其它的礼物,”米特鲁故意停顿了一下,“戴浦方。”
“血鲨盗!”吴希轲惊叫一声,然后平静下来,当年唯一能在罗天三巨头之首潘北手上逃走的海上巨盗,没想到被米特鲁网罗到手了,“亲王下这么大的血本,想换什么条件?”
“和吴大使这样精明的人交流,总会让事情变得简单。”米特鲁朝吴希轲露出笑容,“其实我这儿还有一个礼物,耶利亚行省。”
“你是在行贿元老院的令使吗?”吴希轲猛地站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紧盯着米特鲁。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寻求一个搭档,一个合作愉快的伙伴。”米特鲁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在那里,只有和平和分享,没有战争和内耗。”
吴希轲继续盯了米特鲁一会儿,没有发现嘲笑的意味,于是站直了,伸出右手。米特鲁也伸出右手握住对方,同时左手拍了拍吴希轲的肘部。随后,他弯腰施礼,离开了钟楼。
吴希轲站在窗口,余光看到米特鲁进入木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不关心这位亲王怎样去执行两人的契约。他直视着远处的元老山,黑夜里,仿佛一个神秘的巨人矗立在那儿。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元老山半山的一幢房屋里,一个伤者正在被包扎。他的右臂从肩膀处齐根折断。白色的绷带缠满了整个胸膛。
“你的血止住了,但是心脉和肺脉都有暗伤,至少要静养半年,静观其变。”医者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留着一把山羊胡子。
“死不了就好。”伤者挣扎着坐起来,咳嗽几声,口鼻都流出鲜血,伤口的绷带颜色也变深了。
“此刻剧烈运动会加重你的伤势。”医者皱眉说道。
“坐起来就算是剧烈运动了?”伤者苦笑了一下。他面容英俊,苍白的面色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那个人有这么强吗?雷霆之弓引起的反噬之力这么大。”医者问道。
“我的债还完了。现在就要离开罗天城。”伤者自顾自地说道。
“敖塞罗同意了吗?我记得你还欠一次出手吧?”医者说道。
“那次威慑苏朗也算一次。何况,你觉得我这样子,还会有人留我吗?”伤者越说话精神越好。
“离开也好。那个人一死,这罗天城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陪葬呢。各家势力重新洗牌,恐怕每个半年,消停不了。”医者感叹道。
“他还没死。”伤者说道。
“怎么可能?雷霆之弓可是神器,你又献出了一条胳膊。它的威力几乎堪比一个千人团的攻击。”医者叫道。
“很多人都低估了罗凯铉。他的确有撼动元老山的实力。”伤者说道。
“这么说,敖塞罗反而是看准了罗凯铉喽!他强邀你这个罗天三三大强者出手,是早就预谋着让你们两败俱伤了!”医者说道。
“也许吧。”伤者试着站起来,经过两次不成功的尝试后,终于在第三次站起来,“我该走了。”
“你这个样子出去,伤势可能一年都无法好转了。”医者说道,却没有阻拦伤者。
“我要是留在这儿,恐怕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伤者一边说一边走出门口,“谢谢你的药。”
“你的雷霆之弓落下了!”医者高声叫道。
“你送还给神殿吧。”伤者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只留下一串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