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混乱不堪,这惊人的消息来的过于突然,场上之人皆是惶恐又震撼。
姬无忧捏紧出汗的掌心,唇瓣微张,身后的芙笙不敢相信的捂住嘴。
李羸伫立原地沉默,片刻后他仍执着抱着宋妧淳离开水龙湾,只随意扔下一道指令,让大理寺的人前去查案,务必要查出太皇太后的死因。
宋妧淳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身侧只有李羸一人默默守着她,他手肘撑于床前托腮静候,闭目休憩。
宋妧淳纤细的指尖抚上李羸的额头,细微端详起,虽然行事不怎么正经,但人长的还是蛮俊秀漂亮。
喉头仍在发涩,她尽量细声轻咳,不搅醒睡梦中的李羸。
依稀记得昨夜她心口泛上一阵刺痛,紧接着头骨也像被重器震碎,巨痛使她昏厥,一个失脚后跌落水中。
湖水很凉,像无数柄锋利的寒刀割裂她的肌肤,吞吐间严寒尽入喉下腹,窒息与黑暗感向她笼罩,她绝望的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可是不曾想,会有一人奋不顾身的跳入湍急的水流中救她,握住她的那只手,是那样的温暖。
一国之君,何等尊贵,却为了她不惜将生命抛之脑后。
李羸,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察觉到一丝动静,李羸从梦中惊醒,他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立马怒目斥责:“你这个白痴,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若不是朕来的及时,你恐怕早就丧命其中了,你怎的这般叫人操心。”
李羸兀自刮躁的斥责一番,刺耳的训声落入耳畔,宋妧淳眼帘滴落一抹温凉,她握紧李羸的手,哭着喃喃道。
“你就不能别骂我吗。”
凄惨的模样瞧着甚是委屈。
李羸叹气,反握住她素白的手:“教训你几句怎么了,若不长记性,你以后遇到危险可该怎么办。”
太医院的人说,宋妧淳呛水时辰较长,肺部积水严重,险些无力回天,即便醒后也会落下病根伴随终生,而且她的症状不止是落水这般简单,似乎还有些奇怪但是难以判断出的病症,所幸影响不大,就是不知会持续多久。
宋妧淳抽噎着哭了很久,稍不顺气的咳出口发黑的血。
李羸拧眉,迅速扶起宋妧淳给她喂下事先备好的治寒药,入口苦不堪言,还有难闻的涩味灌入鼻腔,宋妧淳抗拒的别过头。
李羸见状直接饮下一口药,扳过她的脑袋,强制性的喂入她口中,发苦的药汁源源不断自他嘴中送进,宋妧淳挣扎着推搡了几许,却是毫无用处。
待药汁尽数吞咽后,李羸在她的唇间辗转,温柔对待间是疼惜与怜爱。
宋妧淳迷蒙眨巴眼底的水汽,鼓起胆子报复性的咬上李羸的唇,他痛的吸口冷气,揽住她的力度又紧了些。
“陛下才是白痴,一国尊贵的君王不要命的去救一个微不足道的嫔妃,若是出了什么好歹,那臣妾岂不就是千古罪人,祸国殃民的祸水?”
宋妧淳眼含泪光,像受伤后湿漉漉的小猫一样凝视他。
李羸只笑着舒顺她杂乱的墨发:“在朕这里,你从来都不是微不足道,红颜祸水又如何,只要朕愿意,无人能伤你。”
宋妧淳一颗心突突狂跳,似是没想到李羸会说出此等肉麻的话。
她气恼的埋入李羸胸膛,带着些许女儿家的稚气:“臣妾不想理你了!”
李羸笑了笑,不做言语。
门外一阵喧哗,不出片刻就有一女子闯入,气势凶愤,是许相思。
许相思扬起不屑的眼角,在宋妧淳身上逗留几许,随即看向李羸,语气不善:“陛下,太皇太后无故薨去,您还在殿中花前月下环抱美人,毫不问津,是不是太过于不妥。”
宋妧淳听到这个消息,吓的身子不禁抖了抖,太皇太后怎的就无故薨逝,在她落水后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李羸会摆出悲痛的表情,但他只是随心笑笑,混不在意:“太皇太后薨逝与我何干,明淮何必装出一副惹人厌的良善皮囊。”
许相思嘲弄似的勾唇:“是臣高估陛下了。”
话落,她傲然离去。
不知所以的宋妧淳静静靠在李羸的怀里,蹙起秀眉,心思难揣。
大理寺并没有查出太皇太后薨去的原因,也没能搜查到容易被疏漏的蛛丝马迹,只有在死前喝过的最后一碗燕窝比较可疑,里面放了比平常足足多出三倍的糖量,但糖是不会致命的,要说整件事情唯一的疑点就是在此处。
既平白多了份量,又不会致命,也许这燕窝就是深藏太皇太后薨逝的证据,但大理寺的人无能,查了很久都查不出什么头绪,只能继续追查。
宫外,赫南王府。
姬无忧坐在桌案前,头痛的揉弄眉心,堂中点起的芙蓉熏香款款升起,香烟缭绕,闻久了令人刺鼻,她唤芙笙把熏香灭了,膈应的很。
昨夜宫里发生那档子事,闲杂人等也不好多加逗留,姬无忧被莫辞带回赫南王府,她本是抗拒万分,奈何意识紊乱,脚步虚浮的连路都走不动,被莫辞背着一路回到王府,心中哪怕一万多个不情愿也拿这不争气的身体没辙。
姬无忧不愿回到王府,在这里多待一刻都叫人觉得厌恶,儿时那些痛苦的记忆接踵而来,欲要侵占她的大脑,痛苦不堪,思及此,她拖着沉重的身躯离开王府,去了花楼。
本是随意来座花楼讨酒喝顺带欣赏如云美女,碰巧误打误撞就来到了桔梗所在的花楼。
见到姬无忧后,那叫个喜不胜收,屁颠屁颠的就往她身边凑:“你果然来啦,我就知道你肯定想我想到夜不能寐。”
桔梗身上的香很好闻,淡淡的,不比王府的芙蓉熏香来的刺鼻,这样的接近,姬无忧并不反感,她轻轻推了推桔梗的头:“我与你应该并不熟。”
桔梗听后不悦,缠的更紧:“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子,前几日我分明还帮了你的忙,这过几日你就说与我不熟,哪有你这么待人的。”
姬无忧笑着摇头,懒的答话,过了片刻后她道:“有酒吗?”
桔梗意会,笑嘻嘻的拿来一坛酒就开始介绍,说这是她们家乡独有的酒,是用桔梗花酿制七七四十九日而成的。
姬无忧觉得,她的家乡还真是个神圣之地,桔梗花既能用来制香,还能用来酿酒,甚至。
她轻抬眼,看了看笑的欢喜的桔梗。
还能用做人名。
真真是神圣。
桔梗陪姬无忧小酌几盏,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她就醉了,一双鹅白的脸蛋双颊红扑扑的,十分诱人。
桔梗花酿的酒要比寻常的烈酒口感甘醇,更多的是带有迷醉的蜜意,姬无忧眼底冒起浅浅一层水汽,显然是喝懵了。
老实说,昨日饮酒后的醉意还没彻底消散,只暂时被突来的疼痛给掩盖过去而已,如今又饮了几盏蜜酒,更是醉的不成样子。
姬无忧想起顾斐与安阳公主亲密的画面,登时心乱如麻,像被塞了很多零碎的石子填满心口,喘不过气。
看出她糟乱的情绪,桔梗将姬无忧耳畔的碎发别入脑后,细声安慰:“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姬无忧顿了顿后,握住桔梗的手:“他若是能像你一般察觉到我的情绪就好了。”说着,她把桔梗的手移至自己的胸口前,忧虑万分。
桔梗倏的脸红,她可是第一次被女子撩拨心弦,虽说只是姬无忧的无意间,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能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吗。”
“无忧,姬无忧。”
她答复的很快,表情不显波澜,痴痴望着那坛蜜酒出神。
桔梗浅笑,到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她又为姬无忧添满一盏,递入她唇边,道:“那无忧,你可还记得…”
听不清桔梗说的话,只觉得一阵疼痛充上心头,很堵很慌,难以喘息。
忍耐到了极限,姬无忧抑制不住的咳出鲜血,这无征兆的行为吓到了桔梗,她端着蜜酒的手一抖再抖,最后没拿稳的落在地上,洒了一地,弄湿了姬无忧的衣裙。
桔梗蹙眉:“你怎么了?”
“唔…”
姬无忧痛苦的抽噎,难捱的蜷缩于地,绞痛,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密密麻麻的蚀骨之痛油然而生,啃噬着她的每一寸心脏。
毒发作了,生不如死。
桔梗看着干着急,她擦拭干净姬无忧嘴角的血迹,兑了些清水喂给她喝,约莫半刻后,姬无忧的表情终于不再那般难看。
这毒发作就是这样,突如而迅猛,难受一阵子后痛苦就会缓慢褪去,姬无忧靠在桔梗怀中,沉默了许久。
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人正急忙向她走来,面露担忧之色。
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