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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通讯员

挑选通讯员不象挑文书,文书享受班长待遇,必须要高中以上文化,字必须要写得漂亮。通讯员就不一样了,文化高不高的,机灵就行,上传下达,跑个腿啥的。我是通讯员出身,当了连长自然身边也配备了通讯员,当了三年连长换了三个通讯员。

小通讯员是山东人,没有“山东大汉”的形象,却挺机灵的。复员好多年的一天,他在济南参加战友的婚礼,得到我的消息,连夜从济南扛了一箱当地白酒,穿着他妻子的红色羽绒服,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唐山,蓬头垢面见到我们全家,象小孩子一样偎在我的身边,哇哇哭着:连长,俺忒想你啊。惹得一旁的妻子女儿也是泪眼婆娑。他和妻子女儿非常熟悉,那时候他象一个小孩子一样,与我同一屋住宿,外出驻训、拉练都我都会带着他,他也尽心尽力干着我嘱咐的所有事情。

有一次他勤快了一点,把《四连第一季度训练进度表》送到了营里。平时这些非常务虚的东西,都是文书按照《团年度训练计划》照猫画虎后,我看看没什么出入,签字报营部,完事儿。今天一大早,团长毫无征兆地领着集团军一堆人来四连检查,没想到带队的处长非要看一看四连的《第一季度训练进度表》,我赶紧翻箱倒柜地找,咦,去哪儿了?平时放这些东西的档案盒里没有,就走出房间问文书和通讯员,小通讯员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连,连长,俺,俺报,报营部了。我轻声喝到:还不去找。他慌里慌张跑到营部,喘着粗气又从营部跑回来:连,连长,没,没找到。这?气得照他屁股踢了一脚,急忙又回我屋子,辩道:报营部了。处长瞄了一眼旁边的团长,团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找去啊。春天虽然还有一丝凉意,我脊背后面的衬衣早已被汗水打湿了,又转身出来,亲自跑到营部,竟然还找不到,真奇了怪了。没办法,急急火火又跑回连部,那处长也不看进度表了,直接问道:连队训练的时间具体怎么划分?我马上答到:由团作训股安排年度训练计划,营、连按季度组织训练。处长笑了笑,说:连队训练时间划分到“时”。是啊,急糊涂了。处长起身,一帮人呼呼地走了,我惴惴地送到门口,这低级错误犯得,给团长丢了大脸……唉,这是连长的事儿,我也没有再责怪通讯员,以后还是自己填写训练进度表吧。

我最感兴趣的事儿是听他讲章丘的故事。

有一家村民浇地时,浇了一天也不知道水都流到了哪里,村民奇怪,走到地里,发现水都流进了一个土洞,村民紧忙把水停了,拿着锄头在土洞上砸了几下,想填平继续浇水,忽然轰的一声,塌了一片,那村民吓得跳到田边,旁边锄地的人都过来看发生了啥情况。有一大胆的村民走过去,用锄头扒了扒,大声喊道:这是一个墓。人们一听都一下涌到了地里,这个村民急了,往外轰着村民:这是我家的祖坟。全村人听到奇异事情发生,都跑出来看热闹,把他家的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那村民紧握锄头守在墓边,不让人们靠近,村民们鸡一嘴鸭一嘴讲着,后来有人提议:要么一人给你50块钱,你让大伙挖挖,你也有钱挣不是。僵持的村民想想也是,他家的祖坟确实也不在这儿,于是就开始收钱。这下热闹了,老娘们回家拿钱,老爷们找来工具挖墓。据说,上面的一大块青石面上雕刻着精致的人物花卉,村民们搬不动,就砸,七下八下毁了那块石头,下面的陶陶罐罐也被人们打得七零八碎。这户村民家的地被翻了个底朝天,一时间这村挖到宝的消息传遍整个章丘,周边的人们开着拖拉机、三轮车成伙成伙赶来“挖宝”。这下,当地政府坐不住了,也派人探查……警察开着警车,好长时间在各村巡逻,循环播放放着大喇叭:……所有挖到的东西都是国家一级文物,请立即交到村口设立的文物局回收点,个人不能留存,不准倒卖,否则严惩不贷……文物专家特别心痛那些毁掉的年代久远的陶罐,一个村一个村讲解复原的陶罐历史文物价值。那个挣了很多钱的村民也被没收了全部收入,他家的地成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深坑。

小通讯员还说:小的时候俺娘把一个生锈的、圈成一个圆圈的剑卖了10块钱。什么?听得我牙床都酸了:可惜了,可惜了,折一个圈而不断,那不是宝贝嘛?小通讯员还说:俺奶奶有一个黑乎乎的大铜缸,外面雕着几条龙长期腌个咸蛋啥的,也不会坏。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问他:现在还在不?他说在哪。喜欢收藏的我被他的故事逗的心里痒痒的,真想也去寻寻宝,见见他奶奶那个腌咸鸭蛋的铜缸。

小通讯员复员走的时候,摸摸索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透明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外国邮票,我拿着邮票,差异地看着他,他哽咽着说:连长,俺知道你丢了邮票,俺这就回家了,这些邮票是找老乡要的,给你吧。我问他从哪个连的老乡要的,憨厚老实的他只好说:俺花钱买来的。我掂着沉甸甸的邮票,叹息一声:你这孩子。

今天,看着风尘仆仆的小通讯员,心里也是满满的激动,问他:你怎么穿了件这么亮丽的女式羽绒服?他说:连长哪,俺忒想你了。俺怕这边冷,来不及换,就穿了俺老婆的来了。他浓浓的山东方言更加浓烈,把女儿逗的“咯咯”笑了起来,女儿问道:“叔叔,你说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女儿的笑声和问话冲淡了小通讯员的激动心情,收起了眼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收拾收拾让他在家里洗洗澡,妻子带着女儿就跑到家乐超市照我的身材给他买了一件男式羽绒服,捎带也给他俩孩子买了两身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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