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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001 跑路

桃夭夭要出逃了,要逃离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去哪?不知道,反正一路往西,逃出大泽国西城门再说。

为这次出逃,她已计划了半年。

在这半年里,面儿上还是那个“勾栏院不开眼的小雏”,脸上,日日是欢欢喜喜。嘴上,日日是姐姐长、妈妈短。

会咬人的狗,不叫。谁也料不到十三岁的她,心底里憋着这样大胆的念头。

西城门开门时间:卯时三刻。

必须把屋好出逃的时间,预估在出逃两刻后,他们会发现勾栏院里少了个人,然后是简单的询问调查,然后去堵西城门,做完这些,他们最快大约要两刻钟。

所以,必须要在卯时出逃,二刻钟的时间逃到城门口,一刻钟的时间排队,卯时三刻出城门。

这不是完美无缺的计划,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她就要失败。

但世间哪有完美的计划?!要逃出去,就必须冒这个险。

至于逃跑路径,早就心中有数。

在这半年中,她趁帮院中姑娘采买姻脂花粉时,早就暗中踩好点了。主街上是万万不能走的,有官家巡城的守卫。

必须走水路,安全得多。

从二楼跳入泽河,顺水往西游一里,上岸便有一间土地庙,在庙里,她藏了一个包裹,里面有衣物、食品等,在庙里换上渔妇的衣服,混在出城的渔民中,走出城。

看外表,她是个时而机灵时而懵懂的小丫头。

但她的方位感真的很强,比很多成年男子的方位感都要好,脑子里仿佛有一块高清地图。

她正潜在菊仙姐姐房中。菊仙今晚出外差,两个时辰方回。

菊仙房间在二楼,窗下就是泽河,从这里跳入河中,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感谢这些年都没有别的姑娘从此逃跑过,护院才不会在这里布防。

此时此刻,她就等着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邦昂~邦昂~”,这声音可以完美掩盖她的跳水声。

她卧在窗台旁一动不动,像只黑猫。

隔壁房间里传来震天的呼噜声,那是梅仙的客人,体胖如猪,鼾声亦如猪;

更远的房间,有嘎吱嘎吱的床第声,那客人是个账房,精于算计,他要“花一次钱,办多次事”。

桃夭夭一直隐藏了她的一个缺陷——就是她天生不懂得害怕,好像脑子里少了一种感受害怕的东西。

害怕是所有动物自保的本能。想一想,如果一只小鹿在接近恶狼时,不懂得害怕,它便不会以最快的速度逃走,它极易被狼给吃掉。

如果一个人,站在悬崖上,不懂得害怕,他便极易在悬崖边玩险,然后摔死。

通常人都有害怕的情绪,只不过有的人神经粗大,粗到很难感受到害怕,夭夭这是这类神级极致粗大的人,所以,在这个极致紧张的时刻,她并不害怕,而是平静如水。

终于,更夫的声音响起,待那更夫刚喊出“天干物燥”的前两个字时,她如灵猫般从窗口跃下,精准地落在一丛水蒲间。

草丛无形中消弥了部分落水声。

更关键的时,在落水的一刹那,更夫的梆子声同时响起,“邦昂~邦昂”,几乎完全掩盖了她的落水声。

偌大的勾栏院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一丝异响。

最初的那一刻下沉过后,身体慢慢上浮。

她在水蒲丛中,一动不动,勾栏院中没有任何异响传来。看来没有人听到落水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逃逃计划的第一步:不被发觉地跳入河中。第一步,完美达成。

夭夭不知道的是,水蒲丛中,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夭夭身后一尺之处,有一个黑衣人,只有头浮在水面上,整个身体都在水下。

他甩掉了尾巴后,便潜入河中,游了大约一刻钟,发现这里长着一丛一人多高的水草,细长的叶子间,顶着一支支“蜡烛”,水草之后是一栋两层小楼。

他后背被人剌中一剑,小腿被刀砍伤,断没有跳出城墙的能力了,于是他便潜入水草之中,暂时栖身,伺机再想它法。

就在他隐入水草中不久,突然就见上面跃下一个人,心中一紧,若是追兵,必死无疑。

黑衣人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那人影慢慢往上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原本那里是有一把刀的,手一落空他才晃然想起,那把刀被他砍进了一个追杀者的腰间,一时来不及拔出。

那人的头慢慢浮出了水面,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仿佛是一个女娃。

黑衣人心下稍安,旦愿她不要往草丛里看,不要往草地看,就算她不是追兵,她的一声尖叫也会引来追兵。王爷的任务没有完成,一家老小还在王爷手中,他不能死。

他的祈祷未能生效,他感觉那双大眼正紧紧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又圆又大,闪若星辰。

黑衣人一动不动,心存侥幸。

片刻之后,那落水之人又佯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准备转身往别处游。

就在这时,黑衣人不再心存侥幸了,他与她不过一臂之远,他看她的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几乎还闻到了一种女孩独有的体香,她不可能看不见他。

她虽然稳如狗地转身,稳如狗地往别处划水,仿佛她没有看见水草里有一个人,但是她那一息的迟疑与僵直之感,还是出卖了她,她分明看见了他。

他使出全身之力扑向她。

只有一臂的距离,她断无逃掉的可能。

夭夭感觉到,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强劲有力,锁住喉咙的手臂骨头很硬。

“说,谁派你来的?”她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对方呼出的热气冲撞着她的耳根,有点麻,有点痒。

对方的声音凶厉,身体却微微颤抖,问她却又捂住她的嘴,很明显,他很紧张。

桃夭夭没有挣扎一下,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松开捂住她的手。

面对受惊的野兽,最安全的做法绝不是挣扎,而是要让它知道你伤害不了它。

空气安静了一息,黑衣人也发觉了自己尚未松手,说,“你是刘府的吗?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桃夭夭轻轻摇了摇头。

她感觉到对方的声音平稳了,颤抖也不见了,这说明,度过刚开始的紧张后,他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我被仇人追杀,藏于此处,我放开你,你走你的,我躲我的,可好?”放掉她是不可能的,他可不会做这种傻事,说这些话,不过是希望她安静点。

“我知道哪里有食物,哪里更安全,你需要食物,也需要火”,对方放开手后,桃夭夭一动不动地把这些话说完。

他已是惊弓之鸟,自己的一个小动作,或许就能触动他的害怕,引发他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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