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来顺跨坐在马上,牵着缰绳,往前赶路。
夭夭紧贴着坐在他身后,抱着季来顺的腰。
有一截路是村里的小路,只能容一两个人并肩走过,偶尔还会有人走在小路上,摘个菜,倒个水什么的,所以马并不能扬开蹄子跑,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在马上癫着,就聊了起来。
“你家小少爷怎么样啦?”自从夭夭教季青背会了《论语》之后,便回到伯劳村,没有再听到季青的情况。
“小少爷返回县学衙后,那先生听着小少爷当着全班的面,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背完《论语》,下巴都快要惊掉了,我看,那先生原本就是想出个根本完不成的任务,好借机将调皮的小少爷开除掉,结果意外的,我们家小少爷竟然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几天时间就背会了《论语》全篇,那先生根本就不知如何反应了,反正听说呆征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带头鼓起了掌。”
“我们家小少爷看到先生那副吃憋的样子,别提有多爽快了。现在啊,我们家小少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读书充满了兴趣,或许啊,就是想再看那先生吃憋的样子吧!……不过这个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
原本木讷的季来顺,不知是骑马狂奔让他兴奋了起来,还是为自家小少爷的变化而高兴,嘴巴竟然变得利索了起来,说起话来一套接着一套,完全不似先前的惜墨如金。
“所以啊,你家乡正大人这么快就给我办好了户牌。”
“你还记得我们在官道上救过那名女子吗?”在季来顺送夭夭回家时,在官家驿道上曾遇到四个大汉欲抢暴一名女子,夭夭、季来顺、包子合力,救下了那名女子。
“当然记得,她叫李十二娘,长得真是美艳不可方物。”我要是也能长出那样的美貌就好喽,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不论年龄,也不论是不是修仙者。
“她是个妓|女,我原本还瞧不上她,后来才发现她可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就冲她一人竟然将那四人送入了大牢,就真是好生了得,最近庸桢国的上层人家,都流传起她“力擒四贼”的故事,她因而成为闻名全国的名妓,身价倍增。”
人的际遇真是奇怪。这个李十二娘的经历真是验证了邪佛的那句话:一个人遇到什么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你如何应对,应对不好,好事也可能变成灾难,应对得好,灾难也可能变成好事。
这样一想,夭夭便更加坚定了修行的决心,须更加勤奋些才对,不能总让别人推着自己往前走,自己要更加主动地往前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边的风景往后疾驰而去。
约一个时辰后,马儿站在了伯劳义学馆大门口。
夭夭翻身下马,冲季来顺拱手作辑:“多谢相送,再会!”说罢目送着季来顺纵马而去。
一到门口,就听得学馆里有妇人痛哭的声音,“我的老头子啊,我的短命鬼啊,谁这么伤天害理啊……”
学馆里一阵阵乱糟糟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如一阵阵的海浪。
夭夭轻推义学馆的大门,一推就开了,竟然没有插上门栓。
一推开门,就见院子里站着许多孩子,有些人正在往另一进院子里跑,有些人站在角落小声地议论,有几个孩子望向她,但没有人跟她说话,他们的眼神里尽是悲伤与惶恐。
这是怎么了?夭夭有很不好的预感。
隐隐似乎听到有孩子小声说话:龙爷爷死了、龙爷爷死了。
夭夭也顺着人流,往第二进院子——算术馆跑去。
跑进算术馆,很多孩子在这里围成了一个圈,岳金霖与蔡澜立在孩子中间,非常突出。两人都将目光投向夭夭。夭夭没来得及与他们打招呼,径直钻进人群里。
就见地上躺着一个人,灰色的衣服,脸上的肉全瘪了下去,再看向他裸露在外的手脚脖子,也都是瘪了下去,只剩了一层皮粘在骨头上,像具干尸。观看那衣服与面孔,分别就是门房老头——龙伯。
龙婶正伏在龙伯身上,头发凌乱,嚎啕大哭,声音嘶哑。
龙除夕呆呆蹲在龙伯旁边,头埋入腿间,双手插入头发里,似乎要扯完所有头发似的,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这种无言的痛哭最让人害怕,就如一道随时会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条奶白色的小狗挤进人群,走到龙伯尸体旁边,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又挤出人群,回到主人身边,紧接着对主人轻轻叫了几声。
那奶白色小狗自然是包子,那主人自然是夭夭。在夭夭一出现在学馆门口,包子便跑到了她身边。
邪佛说,“被抽尽生命力,枯竭而死。死亡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人类生命力对某些妖族与人类修士而言,非常有用,某些秘法可以转移生命力,将一个人的生命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还可以将人类生命力炼化为延命丹,供人服用。”
夭夭从前听过某些道家门派可以采阴补阳,通过御女来提升自身修为,听之已然是有些惊悚了,然而这转移生命力或用人命炼丹,听起来就更为邪恶了。
修行修的便是天道,而天道最讲究的是能量守衡,这谋人害命的事,就不怕在渡天劫时天雷滚滚吗?
“天劫?呵呵,一般动用此种邪法的人,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渡天劫成正果,你要知道,世间修行之妖族与人族,数万人不止,然则成功渡过天劫成仙者,几百年不过有几人能成,所以大多数修行者,都不敢奢望渡劫成功这种事的,他们求的不过是逍遥个百年千年而已,真正是胸无大志的废人而已。”
邪佛的语气里尽是对后者的蔑视。话说夭夭怎么也感觉到也被蔑视了哩,我也从没有考虑过渡劫那么高大上的事哦,逍遥个数百年,很适合我啊!
夭夭电光火石间转过了许多念头,但龙伯尸体当前,终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龙伯死因上来,“你是说有可能盗取了龙伯的生命力用来炼丹或者转移到自己身上?”
包子没有再发出叫声,夭夭从它的神态中,看出来它肯定了她的推测。
大白天的,谁敢在学馆里行这等邪恶之事,细想起来十足恐怖啊,这学馆里可是还有二十四个孩子……太危险了。
夭夭将目当投向蔡澜,他正站在岳金霖身旁,依然是一副冰霜脸,上半身稍微前倾向龙伯尸体,从他的脸上与身姿上,完全看不出他对龙伯死亡的任何态度。对夭夭投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毫无所觉。
岳金霖原本也是如蔡澜一般眼眼投向龙伯尸体的,见夭夭目光向他投来,岳金霖抿着嘴,冲夭夭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悲伤,也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