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是不是动真格的?”李可追出来,季维正在穿鞋。
“肯定是!有一年我叔和我姑回家过年,她就找茬作了一顿,大年三十晚上离家出走,我们全家找了大半夜才找到!”
这下李可也不敢闹了,赶紧拿了车钥匙和季维追出去。
毕竟这位再讨人厌,也不能在她家出事。真有个万一,他俩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哪儿都不认识,也没带钱,能出小区吗?”下了楼不见人影,李可就开始四下打量。
“怎么不能?手机都能付款。”季维额头冒汗,“先问问保安吧。”
结果大门口的保安还真看见刘女士了,“是不是五十多岁,样子嘛……”他似乎在找合适的形容词,突然兴奋的一拍巴掌,操着东北口音说,“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季维:“……”
李可:“那没错了,就是她,您看见往哪边走了吗?”
保安大哥给指了个方向,季维拔腿就往那边跑。李可一琢磨,不知道要找多远,赶紧告诉了季维一声,自己回头开车去了。
坐上车季维开始打电话,和刚才一样,人家刘女士就是不接。
“大维……你是不是怪我?”李可开着车,小心看他脸色。
季维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怪你什么?”
“我早上顶她了,刚才还锁门,把你妈气得离家出走。”
“她就这样,你不惹她,她也能找事儿作。”季维看着窗外,仔细辨认路边的行人,“不过李可,你也别怪她。不是因为她是我妈,我护着她,就我爸那性格,咱换位思考,要是你二十多岁,嫁了个丈夫整天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也不会说句体贴的话,你就敢说,自己不会变成怨妇?”
李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事儿,没经历过还真不好说。
“恋爱时候你总说她有恋子情结,”季维叹了口气,“可她那么多年身边只有我,穿个新衣服,只能给我看。有什么心里话,只能和我说。她其实也挺苦的,你就体谅一下吧,行吗?”
“那也不能拿我当情敌啊。”李可小声嘀咕了一句,到底没再说什么。
找了两个小时,俩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刘女士终于肯接电话了。
“妈,你在哪?”季维急切地问。
“你还管你妈在哪?有了媳妇早就不把你妈死活放在心上了吧?还是他们老李家有本事,养个姑娘,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别看是小地方的人,这本事爹妈教得可真好!”
尖锐的女高音从听筒里面一传出来,李可就变了脸色。
她刚张开嘴,季维一把就给捂住了。李可瞪着眼睛,下了狠劲儿去掰他的手,季维不敢使劲儿,怕弄疼自己老婆,很容易就被李可给掰开了。
“她说我行,凭什么说我爸妈!季维,你把电话给我!”李可说着就要抢手机。
季维左躲右躲,小声恳求,“老婆别生气,你就当没听见。实在不行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到底还是把刘女士接了回来。
人根本没走远,就在小区大门外的一家奶茶店里坐着呢。
从他们去接人时候卖奶茶的小妹感激的眼神里也能看出来,刘女士是半点好脸色也没给人家的。
一路上任凭刘女士阴阳怪气说个没完,季维和李可都一言不发。
从李可的角度,她其实觉得网上有个什么婚姻专家说得挺对的,你妈不容易,那是你爸的事,和你媳妇没关系。
可同为女人,设身处地去想,她多少也有点同情刘女士。
再说,不过就是忍几天,如果实在忍不了,干脆打电话让他爸把他自己这糟心老婆弄回家也就完事了。
于是,李可这暴脾气的小妞,彻底开启了忍者神龟模式。
你说我做的饭不好吃?我忍,你少吃点我还省了,我男人喜欢就行。
你说我买那么多化妆品浪费钱?我忍,看你那一脸褶子我还要多买几瓶呢。
你说我天天下班出去逛,不是过日子的人?我忍,反正你儿子加班我肯定不回去看你脸色。
忍过第一周,李可觉得适应得挺好,反正能不碰面就不碰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呗。期间老公的姑姑和婶婶还打来了慰问电话,对她的遭遇表达了深切地同情,李可觉得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孤独地厌恶着刘女士,这就够了。
第二周,正好有部新片上线,季维鼓动李可一起去看,于是俩人谎称晚上加班,快乐地去吃了顿桌上没有第三人的晚餐,又手拉手杀到了电影院。
不巧的是这边刚开演,季维手机就震动起来。他习惯性地直接接听,然后才反应过来,电话那边是他妈。
于是,季维的行踪彻底暴露了。
“是不是李可让你骗我说加班的?”李可贴着季维手机听到了这么一句。
季维赶紧否认,故意压低声音说:“李可加班,我自己看的。”
刘女士不信,季维捂着话筒解释了半天电影宣传得怎么怎么好看,最后她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你爸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干什么都不愿意和我一起了。大维,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还没长大。”
整个电影,季维看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去时候给你妈买盒巧克力吧。”李可拍了拍他的手,“虽然她看不上我,我也讨厌她,但如果她能不找茬,我就让让她吧。”
别看李可有时候脾气火爆,但却是个说到做到的姑娘。所以,后来刘女士对她的各种挑剔,她都只当没听到。看电视的时候,刘女士不喜欢季维和她搂在一起,那就各坐各的。出去散步,刘女士直接走在她和季维中间,李可也笑笑作罢。
就连刘女士擅自把季维和她的情侣款马克杯换成了他们母子同款的,李可也咬咬牙忍了。
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然而,弟弟李让的到访,到底让她和刘女士撕破了脸。
李让今年高二,是个小学霸,上个月刚刚收到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出国前,他想来看看姐姐。李可想着,就算刘女士再不讲道理,李让毕竟是她娘家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
没想到,和季维一起接了弟弟,三个人聊得高高兴兴,打开门,就看见刘女士一张冷冰冰的脸。
“妈。”季维使劲儿对她挤眼睛,又转头看李让,“小让,你叫阿姨就行。”
李让眨眨眼,一张小帅脸挂了笑,“阿姨好,打扰你们了。”
“我可不敢当。”刘女士把脸扭到一边,“我儿子班都不上了,给人家跑前跑后当司机,我也就是司机他妈而已。”
李可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
这个弟弟小她十岁,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疼。上小学时,弟弟被同学打,李可冲到学校,把三个小男生揍得哭爹喊娘,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李让了。
“妈……”李可刚开口,李让却笑着打断她,“阿姨您真幽默,我姐和我姐夫疼我而已。”
“对啊对啊,我挺喜欢这小子的。”季维干笑着,用身体挡住李可姐弟俩,对他妈使眼色。
“哼。”刘女士冷哼一声,站起来进了她住的屋。
“季维,你妈这又怎么回事?我弟弟进屋话都没说呢,哪惹她了?”李可气不打一处来。
忍着让着,结果还蹬鼻子上脸了!
季维也是一脸困惑,“我也没惹她啊,会不会是又和我爸吵架了?”
结果还真是。
有这么一位直男癌晚期的公公,李可也是哭笑不得。人家刘女士说在儿子家住得挺好,那不过是在拿乔,等着你来哄人家回家呢。可你呢?给人家来了句,“那你多住几天吧。”
搁谁谁不生气?就是自己姐弟这池鱼之灾,确实有点冤。
等李可做好了饭,季维扯着嗓子喊,“妈,吃饭了。”
里面没声。
他看了看正在端菜的姐弟俩,有些尴尬,“我去看看。”
“你们吃吧,我不吃。”
从开了一道的门缝里传出刘女士充满怨气的声音。
两姐弟互相看了一眼。
季维进去把门关上了。
李让贴近李可耳朵,“姐,我姐夫他妈平时欺负你不?”
“你姐是谁?能受人欺负?”李可说得底气十足。
少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姐,和我你就别逞强了,你这明显斗不过人家啊。”
李可若有所思地看着卧室门,“兴许我平时没给她机会发泄,她这憋了个大招?”
这边还没说完,季维就把他妈请出来了。虽然还是拉着一张老脸吧,到底人家出来了,李可赶紧挤出笑脸,又是盛饭又是添汤地招呼着。
于是餐桌上就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场景——对坐吃饭的四个人,三个谈笑风声,一个一声冷哼。
尤其是,人家还要时不时插一句,“还是你父母会教孩子,两个孩子心眼都挺多。”
或是:“我们家传统,我一直教季维食不言寝不语,可有什么用?还是老人说得对,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有这么个搅事儿精,就算是季维,也实在坚持不下去这段聊天了。
李可的脸慢慢黑成了一盆墨汁。
“姐,晚上我还是找个酒店住吧。”吃完饭,李让帮着李可把碗放在厨房,小声说。
李可站在水池边一声不吭,低着头和手里的盘子较劲儿。
“也行。”季维在旁边尴尬地笑笑,“找个条件好的,姐夫给你报销。”
李可抬起头,红着眼圈,“你?还敢指望你?你那个妈指桑骂槐这么一晚上,你倒是让她把嘴闭上啊!”
“姐……”李让扯了扯她,“早就说你了,别总发脾气。这也不能怨我姐夫,男人对付女人作妖都没办法,何况还是他妈。”
季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