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然神色匆匆,颇显狼狈,还未从刚刚出丑中回神,却途遇忠伯,迎个撞脸。
忠伯见叶萧然神色不自然,步伐慌张紊乱。便有猜测:“少爷这必是和彩儿姑娘斗嘴,输下阵来!”
忠伯心中暗美:“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对,彩儿是美人,怎么会是恶人呢……”
忠伯思绪混乱,却也不忘取笑道:“呦!这不是少爷吗?少爷看上去怎么如此匆忙!”
叶萧然回神,莞尔一笑,暧昧地说道:“忠伯今日看上去倒是精神抖擞!”
“哪里!哪里!人老体迈,腰酸背痛倒是真!”忠伯对于叶萧然的笑意浑然未觉,仍在心中窃喜,难得见少爷窘态,怎么能不嘲讽一番。
自顾自的说道:“少爷可是急见哪家小姐?你忠伯我这就去安排马车,必为少爷鞍前马后。”
其实叶萧然具体年龄几何,叶家人也是不知。因骨相之龄显示,今年应十六有余。
叶家人倒也急切操心过叶萧然婚姻之事,登门拜访之人趋之若鹜,曾也是满城风雨。
不过都被叶萧然婉绝,叶大公子无奈,告诉家人尚未考虑此事,从此便也再未有人提起。谁料此时却成了忠伯口中的调侃之料。
“萧然想念爷爷甚紧,拜见之心急切。不知是不是忠伯口中所说的小姐?”叶萧然笑了笑,接着道:“哎!我最近喜读奇闻异事,爷爷近日也颇爱听我聊一些趣谈。不知爷爷听了忠伯的话可否觉得有趣?”
叶萧然说完面带笑意,故作沉思之状。
忠伯感觉不对,再看向叶萧然之时,脸上已然挂着那招牌式的笑容,虽是春暖之季,不由也浑身一个冷颤,鸡皮疙瘩直生。
忠伯脸上一副苦相,心想:“我这必是昨日睡得过于安稳,早晨起来头脑发昏了。为何寻这般晦气?看来今日又要不得安生。”
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哪里!哪里!人老无用,时常糊涂!原来少爷要去拜见叶老太公,此时老爷正在客堂。”
忠伯一副任人宰割模样,看向叶萧然的眼神中仿佛充满妙语。
好似在说:少爷你懂得,求放过。
“原来如此,那忠伯理应多出去走走,见一见新鲜事物,这样有助于思维活跃。待萧然拜见爷爷之后,便陪忠伯出去散散心。”
“听少爷安排!”
叶萧然含笑离去,忠伯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刚刚送走了一个瘟神。
却一想这个瘟神还会回来,不由得眉角跳动。
“哎!人近老年不容易啊!”
………………………………
叶老太公手中拿着醒目茶,端坐在高堂之上。
此时叶萧然走了进来,行礼问安。
“孙儿萧然给爷爷请安!”
“哈哈!这孩子……快起来吧!”
叶老太公面带微笑看着叶萧然,眼神中那是说不尽的宠爱。
“别傻愣着,坐啊!”
叶萧然落座,便听叶老太公说道:“五月初五,圣院大典。现在四月已末,剩余时日不多。金陵书院之行你可否准备妥当?”
“孙儿心中有数,定不负爷爷所望。”
叶老太公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惆怅了起来。
“流云林,金陵叶。林生叶茂,叶落林衰。想我叶家世代挂帅,满门忠烈。而今不能镇边卫土,却是将要文治朝堂……”
灵气修行,武者切磋演习,杀伐磨炼。文者韬光养晦,山野朝堂。
叶萧然焉能不知晓其中厉害关系,甚至叶萧然比叶老太公想象中明悟的更多……
军营武院,隶属流云军方,国家机构。以切磋演习求进步,以杀伐磨炼为修行,流云将军尽是出自军旅。
金陵书院,不属任何势力,超然物外。以琴棋书画为基本,以万物术理明天道,世间贤能多半来自此地。
虽然修行之法有高下之分,但是家族使命无选择可言。
世人可以寻仙求道,但叶家却要守边卫土。
虽然叶家满门男丁自来便是武院常驻成员,但唯有叶萧然三叔独入书院是个异类。
叶萧然此刻的自身情况局势处境,却又与三叔叶清尘有所同有所不同。
相同的是爱好,都喜琴棋书画,都入文院修行。
不同的是时局,一个主动选择,一个被迫选择。
而今叶萧然不入军营武院磨砺,是因为此路不通。即将要进入金陵书院修行,是因为被逼无奈。
叶清尘那代男丁也算旺盛,上有父辈扛鼎,中有兄长举旗,人生有的选择。
叶清尘喜爱琴道,那是生性淡薄,可以心有所好去做便是。
叶萧然这代男丁仅有自己,奈何父辈衰落,堂姐女儿之身,前路无可抉择。
叶萧然投身军旅,本是大势所趋,却是自身限制条件不允。
……
叶清尘后来投身军旅,亦是儒将之资,风华绝代。
叶萧然想入军营武院,恐也无先辈之风,难以服众。
……
叶家看似鼎盛,实则内忧外患。
十年前叶家遭遇大劫,此时叶家也是青黄不接。
叶家十年以来维持不衰不败,其实全靠叶老太公苦苦支撑。
叶家之人只想让叶萧然无忧无虑不被尘事所扰,叶萧然长久以来深受全家人宠爱心中怎会不明白。
但见叶老太公忧虑之色,叶萧然却想肩负起这一切……
他人都认为叶萧然不问世事,却不知叶萧然心中自有打算。
十年苦读,只为修心。
书心明至理,琴韵载道意。棋内含乾坤,画中有天地。
多载磨剑,只为一朝。
……
叶老太公见叶萧然若有沉思,感觉到自己情绪可能感染了他。突然间的话题转变,显然画风有些不对。
便道:“哎!我与你说这些干什么?人老了,总是有些糊涂,有你这个孙儿我也知足了!只要孙儿你能安好,我便开心。安度晚年尽享天伦,这可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
“爷爷……”
叶老太公不愿其有所负担,便出言打断了叶萧然话语。
“对了,家中只有刀枪棍棒,文宝灵卷什么的,家中没有,你要准备准备。还有啊,若是日后家中书院往来不便,可就近购一府邸,看中哪里便买哪里。金银不够,随时来取。”
“爷爷,孙儿明白。文宝灵卷,一会我和忠伯出门购置一些。府邸大可不必,孙儿离不开爷爷,这里才是我的家。”
“你这长不大的孩子。”叶老太公口中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欣喜。
叶萧然傻傻一笑,“怪我喽!还不是爷爷您宠的!”
叶老太公捋了捋长须,看着叶萧然,对于这个孙儿满是疼爱,可对于叶萧然所表现的方式又颇为无奈。
“金陵书院有四院,以文院为主。文院修浩然正气明万物至理,你也知道文院才是你的路!用过早膳后,便和叶忠一起出去吧!想玩就玩,想买就买。近来你也好久没走动走动啦!出去散散心。”
“孙儿知道了!”
叶萧然说完此话,却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再三犹豫之后,终是出言询问。
“爷爷,你说这星空之下会有一个另样的世界吗?”
叶老太公闻言不由得一怔,不知叶萧然因何有此问题。
是有意?还是无心?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但关于叶萧然所言的这个问题,或许世间无人能给出准确答案。
叶老太公自然也不是十分肯定。
“或许……有吧!也许那里有着不一样的天空……”
仅仅一句不确定的回答,叶萧然却听出很多故事。
叶萧然似乎心有所思,但目光却无比坚定。
“爷爷,孙儿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叶萧然此话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叶老太公心生感触,望着叶萧然离去的背影。
喃喃自语:“时光荏苒,十年了吗?……”
不禁想起十年前,那灵动的男孩。
一盘棋局,一个故事。
“爷爷,这局棋你又输了!”
“好!……赢的好!我一生征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算是棋道高手。但你却是过目不忘的天算之人,想必无人能及……”
……
“爷爷,我有一趣闻,你要不要听?”
“只要是萧然讲的故事,爷爷我都会喜欢。”
“有一奇鸟,生于极南。羽翼华丽却十年不飞,生性桀骜却十年不鸣。爷爷你说怪不怪,这个鸟有不有趣?”
“确实有趣,不过这个鸟也太无用些……”
“爷爷,要我说啊……事实才不是这样呢!……此鸟十年不飞,必一飞冲天。此鸟十年不鸣,必一鸣惊人。”
……
叶老太公回神之际,却是目光凌厉。
负手而立,望向苍穹。
自语道:“我手中有一柄剑,你若一飞冲天,我便为你剑破凡间;我心中有一柄剑,你若此生无为,我便为你斩断仙缘。”
………………………………
早膳过后。
叶萧然拉着满脸无故的忠伯走出了叶府。
只听此时府门内有人喊道,“弟弟,快带上我!”
叶萧然不用想,就知道那就大伯家的女儿,他的姐姐叶灵儿。长得美貌非凡,声音如百灵鸟般动听,性子却若猛禽般急躁。
叶萧然慌忙拉着忠伯消失在街道尽头。
“哼!爷爷就是这么偏心!说什么女儿家要深居简出。本想混出门,你却不带我,叶萧然你给我等着!”
……
“啊切,啊切!”
“偶然风寒了?也没有啊?”叶萧然不解。
“我怎么感觉像是大小姐的咒骂呢?”忠伯说道。
叶萧然看向忠伯,不住的点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