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大叔催促他，让他快一点。
王宁把那只小胳膊小心收好，一边求他们在等一等，一边继续疯了一样在垃圾里面翻找。
后来他找到了一条腿，一个身子，又一条腿，一只胳膊。
几乎已经找齐了，还差一个脑袋就都找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开车的师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还要工作！”
王宁心急了，眼泪哗哗直流。
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黏糊糊的。
身边弥漫的恶臭味，甚至都已经闻习惯了。
最后，他终于在另外一堆垃圾里找到了脑袋。
王宁一下子又哭出了声音，用自己恶心的手臂随便摸了一把脸，跳下车去就往家跑。
他听见身后的两个人骂了他一句，但是王宁一定都不在乎。
本以为是倒垃圾的人不小心弄碎了，王宁找到脑袋之后才明白，全是女人弄的。
她不但打碎了手办，还把它分到两个桶里扔掉了。
他满腔怒气，手紧紧捂着装满碎块的口袋，拼命往家跑。
他的心里想的，是要回家去杀了那个女人！
进门之后，先把手办碎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顺手抄起了桌上的花瓶。
他没有去管坐在沙发上看报的爸爸，径直像厨房里的女人冲过去。
一股恶臭引来的他们两个人的注意力，女人回过头来看见王宁的样子正准备破口大骂。
还没来得及骂出什么，就被王宁一下子爆了头。
玻璃花瓶砸到脑袋上破碎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女人一声怪叫，然后应声倒地。
男孩再一次找到了那种看见鲜血的兴奋感，手里剩下的一个瓶口变得异常尖锐。
他到被打懵的女人身边，对着她的胸口举起破碎瓶口，一下子刺了下去。
女人本能的用胳膊来挡，结果瞬间被玻璃弄的献血直流。
王宁再次抬起手准备再刺，却被赶过来的爸爸一把抓住了手。
小小年纪力气自然比不上成年男人。
瓶口被夺下摔得粉碎，然后他就被那只强有力的胳膊一下子甩了出去。
但是这一次他心里的愤怒早就大于恐惧了。
他对着地上鲜血直流的女人大喊：“我已经拼命忍着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扔了我多少东西，我说过一句话吗！
你安排的什么事情我没有依着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我还过一次手吗？
你动我什么都可以，我全忍了！
你凭什么要对陆叔叔给我的手办下手！你凭什么！！！”
王宁喊得歇斯底里，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小，为什么没有能力直接杀了这个女人。
那时候，他也只不过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令谁都没想到的是，王宁喊完之后，爸爸一下子松开怀里的女人，站了起来。
他盯着王宁看了好一会儿：“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找手办。”
“去哪里找的？”
“垃圾车……”
“为什么在垃圾车里？”
王宁丝毫没有对爸爸充满压迫性的音调表示惧怕，盯着爸爸的眼睛，手指着那个女人：“就是这个疯子给我扔了！”
王宁已经做好被爸爸一顿拳打脚踢的准备了，他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丝毫没有想跑掉的意思。
但是接下来的事却出人意料。
男人突然回过头去对着地上的女人一脚踢了下去。
王宁顿时被惊呆了，惊讶的同时，竟然还对那个女人产生了一丝丝的怜悯。
男人蹲下去，使劲捏着女人的脸让她抬起头来。
他恶狠狠的盯着女人：“我把你娶回家，就是为了让你干这些事的吗？”
说完，男人松开手，对着她的脸又删了两个巴掌。
女人害怕得全身发抖，不停的留着眼泪。
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痛与恐惧彻底包裹了她。
王宁坐在原地，那一刻好像猛然发现他的爸爸并不只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而已。
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完全不受情感控制的野兽。
突然之间，王宁好像感觉到了害怕。
那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瞬间弥漫到心头上来。
天暗透了，外面一片漆黑。
屋里亮着灯，王宁却觉得屋子里并没有比外面明亮的多少。
爸爸对那个女人拳打脚踢了一顿，然后拿了好多酒坐在客厅里喝了起来。
一边喝着，还大声吼骂了王宁一顿，让他赶紧把身上恶心的味道洗干净。
王宁赶紧站起来，跑到桌子边拿起破碎的手办跑进了浴室。
他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冲洗着身体，两只手紧紧攥着一块一块的碎片……
后来爸爸送那个女人去了医院，也是从那以后，王宁迎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和平日子。
升入初中之后生活就好多了，因为通常不用在家呆着。
见面的次数越少，反而相处的气氛越平和。
不过王宁其实也知道，爸爸的家暴，应该并没有停过。
周末回家的时候，经常会看见那个女人脸上出现一些伤痕。
他也曾假装很无意的问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泪流满面：“离开了，我就彻底没有家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王宁也慢慢长大了。
刚刚来到初中的时候，他经常看见有个女孩被班上的同学欺负。
是的，从这里开始，王宁的故事就与谷子重合了。
不过这一段，是他们还没有互相认识的时候，王宁视角的故事。
他一直觉得被欺负的那个女孩很搞笑，虽然心里知道她确实可怜，但他从来没兴趣插手别人的事。
手办破碎之后，王宁用一个盒子把它们都放在了宿舍，唯有那个脑袋，他随身带着。
有一次上课拿出来看了看，盯着它发起呆来被老师抓包了。
被叫到办公室的他刚好听见老师们讨论关于谷子家的事情。
男孩心不在焉的跟老师做了检讨，道了歉。
心却早就飞到那个女孩哪里去了。
她也是被家人抛弃，没人管没人问的孩子吗……
老师教训了王宁一番之后，就让他回去了。
王宁回教室坐下之后，悄悄打量了谷子好几次。
他看得出那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从那之后，少年的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的保护欲。
他在班上为了女孩挺身而出，从一个孤僻冷漠的小透明，变成了好多人的死对头。
接下来的故事，谷子早就告诉过我。
不过她今天，有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些关于王宁的补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