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下来,老旧破烂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照着老街上孤零零立着的家属楼的斑驳的墙皮,冷冷的夜风吹着,略显阴森。
“家里的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我很怕。怕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它还漏电……”
端正秀丽的小楷在少女心的日记本上慢慢显露出来。
龙小尤执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她苍白的脸在柔弱的光线下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美。轻咬了下有点起皮的唇,她又写道:
“她说她很忙,没时间叫工人来修,她总是吼我,说我是个累赘……
可是她不知道,我也很想有一个会疼人的爸爸……
我很乖,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日记本上渐渐有了湿痕,一点一点,浸透了薄薄的纸张,把黑色的墨迹渲染开来。
形状像是一朵神秘的曼陀罗。
突然。
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声,带着气愤,仿佛能将本就不太牢固的木门吼穿。
“龙小尤!!!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新买的内衣丢到洗衣机里???”
……
声音越来越近。
龙小尤慌张的起身,连忙把本子合上,往被窝里一塞,她直起身来,慌乱中将小木凳弄倒在地。
“duang——”
木门被狠狠踹开——
龙小尤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张翠兰那张久久未曾打理过的油腻的脸蓦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插着腰,手里提着一件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的内衣,尖锐着嗓子,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龙小尤的眼睛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倒霉孩子啊!?一天到晚正事不干,我新买的内衣是要用手洗的,手洗的你知不知道啊!?”
张翠兰出声的一瞬间。
龙小尤的泪就再也憋不住的涌了出来。她拼了命想要把那份委屈和难过忍住。可是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完那像开了阀门一样的眼泪……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我……我以为……”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几乎要哭岔气了。
眼泪把她有些枯黄的头发糊在她的脸上,有种绷得紧紧的感觉。
很难受。
“你不知道!?还要找借口!?”
张翠兰大声的吼着。
仿佛就在一瞬间。
龙小尤什么都听不见了,脑袋里有什么东西高速地转着。嗡嗡直响。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猛地推了一下张翠兰。
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喊出声:
“为什么!?我就是不知道啊!我就是难过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只会怪我……你以为我想没有爸爸啊!?我就是不知道你那个衣服要用手洗啊……”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好像只是把自己那些积攒了很久很久的难过,委屈,彷徨一股脑吼了出来。
张翠兰一下愣住了。
“你……”
“对!我就是个废人!我什么也不会干!我不配当你的女儿!我走!我走行了吧……”
她哑着嗓子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推开张翠兰,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