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发生的事情,草屋里的三人暂时不知情,他们还在仔细从证据上寻找线索。
这次发现问题的是赵玲,她在一开始的不适应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你们看看这段描述。”
赵玲把手中的口供展开,伸手指出其中一段:“这里应该是针对谋杀现场的记录,但是很奇怪的是,除了一句‘死者身首分离’,并没有伤口的其他细节。”
“确实。”陈锋拿起的是另一份口供,“这上面标注了受害人倒下的位置,血迹的方向和大致大小,甚至还有狗的痕迹,小金锁(水生的孩子)的位置,就连斧头是右手握持都有提及,所以很显然,伤口细节的缺少并不是什么失误,很大概率是有人故意为之。”
“笔记是连续的,但并不是第一版本。”叶桓作为捕头,对衙门内部的事情更加了解,“这里的口供经过整理,虽然仍旧全面,但是必然有所省略,所以……”
“有人刻意隐瞒了伤口的状况。”赵玲得意地一挥手,可是又马上垮了下来,“但是,这是为什么啊,这桩案件又没有牵扯进什么权贵,有必要这么隐瞒吗?”
“叶大哥,”陈锋看向叶桓,“以前,衙门出现过类似的例子吗?我是说,隐藏部分犯罪事实之类的。”
在陈锋生活的年代,一些比较恶性的犯罪现场不会被公开描述,为的是避免引起大众的恐慌或者更糟糕的,引起部分心理变态人士的模仿。虽然这个时代信息并不发达,但是其中的道理应该是相同的。
果然,叶桓经过陈锋隐晦的提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例子:“有的,十年前楚王叛乱的场景就没有被最终说明。天下人知道的只有一句‘叛乱者尽皆伏诛’。但是这背后隐藏的信息,我们应该都明白。”
“意思是,一旦这件事情暴露,会引起民众的恐慌吗?”赵玲努力思考,“但……怎么看,这也不像是能引起恐慌的样子……”
“说的也对……咦,这块骨头怎么?”
叶桓突然注意到手中骨头的不对劲,他将这碎骨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很快就从裂口处发现了什么东西。
“这个痕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出来的?难道说这骨头是被咬断的?”
“咬断?”陈锋凑过脑袋,一脸的难以置信,“咬断这东西?那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赵玲,报告上有说狗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我看看,咦,也没有啊,只有它的位置还有出血记录。”
“给我看看。”
叶桓接过记录仔细端详,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血液……太分散了。”
“怎么了?”陈锋听出不对劲,立刻凑了过来,“血液分散?到了什么程度?”
“满地都是,应该经过了拼命挣扎才断气。”
“如果是那样,这条狗的叫声一定会被邻居听到,但是记录里没有提到这一点。”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叶桓若有所思地敲打手中的记录,“杀死狗的,不管它是什么,都狠狠咬住了狗的脖子,力量很大,甚至将颈骨咬断,一直到狗断气都没有松开。”
“那会是什么?”赵玲也听明白了,“老虎?狼?不然也没有动物拥有这样的咬合力呀。”
“不……这些都不是。”
陈锋看着断骨,在阿喵的帮助下,整块骨头开始一点点拼合,最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根完整的骨头,它上面的却是……
“是人。”
人的牙印!
“人?!”
赵玲嘴巴大张,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可是,人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甚至把狗都给……”
陈锋和叶桓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个他们才刚刚见过的可能性。
“你忘了金尸了?”
赵玲一时哑然,的确,如果是金尸那种身体能力,区区狗的骨头自然不在话下,就算大象的腿它也敢啃给你看。
“难道,这起案件会和金尸有关系吗?”
“说不准。”陈锋摇摇头,虽说最后一次见到金尸,他已经被温左叶冻成了冰雕,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也不好妄自评论,“不过,就算和他没关系,跟他身后的组织也脱离不了联系。”
“要是能拿到第一次口供就好了,那样……”
“谁在里面?!”
门外一声怒喝打断了三人的思绪,接着大门受到沉重一击,然而出乎门内外双方的预料,这扇大门竟然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他们锁门了?快找人来给打开!”
外面轰轰烈烈,可是里面三人却面面相觑,他们完全不知道这“锁门”是什么意思,又不是做贼,有什么必要锁上大门呢?
但,当陈锋伸手拉门却没有反应的时候,三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们意识到自己其实中了陷阱,就是不知道,这陷阱是从哪一步开始的。
“怎么办?”赵玲有点急,“我们怎么说啊?”
叶桓压住她的肩膀:“冷静,我们手上有书院的锦囊,而且门是黄管家帮我们打开的,他可以给我们作证。”
不说黄管家还好,一提到黄管家,陈锋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脸来,那是之前见过的船工魏水生,只是此时他的面孔一半人一半鬼,白森森的骨头上耷拉着腐肉,看得人心里发麻。
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幻觉让陈锋意识到,自己之前那种诡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别说了,叶大哥,赵玲,我们中计了。”
“什么?”
“那个黄管家……他的情况恐怕和所谓的水生一样,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剩下两人纷纷张开嘴,对陈锋的这个结论感到极度的难以置信。
“你……你是怎么……”
“感觉。他们两人身上的气息非常相似,所以我想,让我们进来的那个黄管家,这个时候大概也已经在乱坟岗了吧?就是不知道,他是自然死亡还是……”
被谋杀呢?
与此同时,城外乱坟岗里,守墓人将小四带到一块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就转身站到一边抽起烟。按照他的思路,只要他不亲眼看见黄管家被下葬,那之后无论谁问起什么,他都可以一推二六五,装作不知道,反正他也没有亲眼所见,又怎么能……
“砰咚!”
“啥声音?”
守墓人豁然回身,刚才那种敲击声实在太响,简直就像是什么东西撞在棺材身上。
“没事,大哥,没事!”小四捂着脚跳了几下,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刚才脱手了,砸在我的脚上,现在这实在是……哎呦喂,好疼。”
“哦,”守墓人点点头,心中的怀疑仍然没有消散,棺材落地是这种声音吗,不过他也没必要详细追究,“当心一点啊,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万一被人发现,咱们可就都完蛋了。”
“是是是,一定注意。”
小四一边点头,一边向同行的几个人使了眼色,很快,几人开始动手挖掘,一直挖开了快五米的地面才停手。
“这么深,可以了吧?”
“没问题了。”小四点点头,脸上满是挣扎,“五米,五米……足够深了,他们出不来的。”
“实在不行……再往上面加块石头?”
“好!好主意,快,去找一快大石头来,快去呀!”
很快,棺材被放入坑底,接着一块巨石也放在它的上面。
“好了,这样就……”
“砰!”
棺材再次震动,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估计那个守墓人也不可避免。
情急之下,小四眼一转,狠狠挥出右手,在旁边的土壁上来了一拳,虽然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是手指关节却被蹭破了,流了血。
下一秒,守墓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小四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翻上地面,把出血的手给他看,“只是我受伤了而已。”
“别太激动。”守墓人看了眼他的手就不再注意,只是劝了他两句,“黄管家对你们很好,但东家太绝情,这些事我们都不瞎,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啊,你毕竟还要在那里做工,这样有情绪,未来是会收影响的。”
小四躬身受教,背地里暗自抹了一把汗,心说总算蒙混过关。由于心里发虚,他只是让众人把这坑遮盖了,没有用土填实,匆匆忙忙地回了城。守墓人也没心思去检查,大概看了一眼,觉得没问题,就自顾自地回去喝茶,再也不看这地方一眼。
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在土壁上留下的小四的血,其气味一点点渗透进那廉价棺材之中,撩拨着某个存在的嗅觉神经。
接着,就在陈锋等人的草屋被破门的同时,一双赤红色的眼珠猛地在黑暗中亮起,随后是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