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多,再次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城里,站在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上,陈念覆在严宋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了。
身边加深的呼吸声,让陈念手上的力道才缓缓松开了,她抬头看着道路一边的旧楼房,抬手在自己的鼻尖上戳了戳:“它好像没有记忆中那般高不可攀了,看着破旧了很多。”
随着陈念话音落地,寂静的小巷也变得热闹了起来,藏在小巷里的货车陆陆续续被推了出来。
看着那被规整的几乎一样的货车,她逆着人流拽着严宋进了暗巷。
从入口处到小院门口,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画面了。
小小的巷子变得很干净,每家每户的门楣上也都挂上了牌匾,小巷里面一如既往的寂静,却又多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院,陈念往后退了半步,确定没有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的一切都变了。
二楼那个有着她肮脏记忆的房间被水泥砖头封住了,两间房打成了一个套房,里面住着温馨的一家三口,偶尔还能传出来小孩的啼哭声,以及女人温柔的念叨声。
楼下联排的洗漱池被砸掉了,原本潮湿长满青苔,一不小心就会跌倒的角落也变得干净平整了。
陈念低头看着脚下用水泥铺成的院子,一股生分从心底蔓延了出来。
下意识的陈念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严宋的怀里。
背后传来稳健的心跳声,陈念转身看着严宋,整个人分外木讷的指着院中的一切:“他们好像都不住在这里了。”
随着陈念的话音落地,里屋就传来了两声不同的笑声,一个清脆好听,一个醇厚沧桑。
熟悉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陈念拉着严宋朝着里屋走去。
顺着窗口看进去,小小的床榻上,马老爷子躺在上面,身边伏着因为笑而直不起腰的小彩。
这样的画面让陈念感到格外的熟悉。
陈念的手握在了门把上,她转动了门把,推开了门。
在门锁转动的瞬间,房内的两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陈念和严宋身影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就知道是这样。
被在意的两人这样看,陈念的一只都没有波动的神情,忽然之间像是被染红了一般,握着严宋的手也下意识的想要松开。
可还没等到指尖离开,就被人反握住了。
陈念看着严宋较真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
躺在床上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马老爷子爽朗的笑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想要招呼两人坐下来,可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坐不起来。
马老爷子的挣扎也让陈念看到了端倪,她从严宋的手里脱离了出来,蹲在马老爷子身边,阻止了他的动作:“马爷爷,不用起来,念念自己过来。”
被陈念摁在床上的马老爷子笑了出来,声音里面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却又带着欣喜。
他抬手在握住了肩膀上陈念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我们这个小破院子出去的落魄女孩,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想成为的样子,真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温度,让陈念的眼眶变得湿润了,她反手握住了马老爷子的手:“是呀,一切都在变好,连以前落魄的小院都变得宽敞明亮、干净了许多。”
“是呀,你走后的半年里,一切都变了,为了争当文明城市,连我们这个被遗忘的城中村都被记起来了。”记忆一下子被拉扯到了三年前。
马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陈念也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还是以马老爷子睡着结束的。
三人从里屋里面出来,陈念看着跟在身侧的小彩整个人低迷的样子,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下:“怎么还吃马爷爷的醋?”
“才没有。”
小彩从陈念的魔抓下逃离之后,转身凑到严宋的跟前,将口袋里面的糖果盒拿了出来:“严宋哥哥,我输了,东西给你。”
说完将东西塞进严宋的口袋里面,就准备转身跑,却被人揪住了衣领。
看着身后控制着自己行动的陈念,小彩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被陈念拽了回去。
站在两人之间,小彩一边的酱色,看着分外的委屈。
陈念抬手在她的脸上揉了一下,然后从严宋的口袋里面拿出来那盒糖果塞到小彩的手里:“这是不算是违约,是姐姐给你的。”
听着陈念的话,小彩还是转身看了一眼严宋,在没有感受到他的反对时才伸手接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看着小彩的样子,陈念忍不住取笑:“还说自己是大人了,就为了一盒糖耍脾气。”
“才不是呢,这可是这三年来,每次你托杨进哥哥带礼物回来,里面夹得糖果。”小彩的话成功让陈念红了眼,她俯下身子和小彩对视,看着小彩眼中的自己以及那背后的光。
陈念直起身子牵住了小彩的手:“今天,念姐姐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好。”
说着两人就蹦蹦跳跳的从院子中跑了出去,一路跟在身后只负责结账的人,在两人吃饱喝足之后,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严宋看着小彩那张愧疚的脸,抬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这下气消了?”
“严宋哥哥把念姐姐带回来的时候,气就消了。”顿了顿小彩委屈巴巴的看向陈念:“可就算是这样,小孩子也有发脾气的资格。”
“是,就你人小鬼大了。”
玩了一个下午,两人把小彩送回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看着小彩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陈念抬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放心回去睡觉,这次不会不告而别了。”
“当真?”满是怀疑的话让陈念语塞了。
她认真的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到小彩的面前:“真的。”
从小院出来后,恰逢学生放学。
站在人流后,陈念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指尖在严宋的手心里面挠了挠:“这座城好像变得老旧了些。”
“嗯,也许只是我们见过了好的,才会转身觉得这座城变老了。”严宋握紧了手心里的手,抬起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前面并肩而行的同学们:“在他们眼底,这座城还是原来的样子,不信去问问?”
“好呀。”
陈念说着就把自己的手从严宋的手里抽出来,小跑融入了那群小朋友中间。
站在人后,看着陈念脸上的光彩,严宋也没有上去打破,而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等到陈念和新结交的小朋友道别后,严宋才上前再次牵住了陈念的手:“是变了吗?”
“变了,我交到小朋友了。”陈念说着将脑袋靠在严宋的肩膀上,她转身看着那些偷笑的小朋友,挥了挥手:“以前的我,可是万万想不到这个场景的。”
“那就把今天当做记忆的开始点,把那些坏的记忆剔除掉,覆盖上好的。”严宋将陈念的脑袋掰回来,然后拉着人回家了。
回家路上,陈念一路都在讲刚才和那些学生谈话中获得的新消息,整个人格外的活跃。
看着她放下了心底所有的包袱,严宋也格外欣慰。
她认真的倾听陈念打听来的消息,偶尔还轻微的附和。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严宋拽了拽还没讲完的陈念,指了指客厅多出来的人影:“家里可能来人了,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在意?”
“我看着像是那么计较的人吗?”
听着陈念的许诺,严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有想到过,陈念会失控。
但却没有想到,刚进家门就失控了。
低头看着自己空荡的掌心,严宋也来不及换鞋冲了进去,他站在陈念的身边,做她的支柱。
“不是说好,不激动吗?”
严宋的声音中带着无奈,更多的是包容。
他弯腰牵着陈念的手一步一步的靠近沙发坐在严康的手边,然后拿了一杯热茶递给陈念之后,才接住了那已经断了的话题:“不知道在赵姨的眼底什么样的选择才算的上不可惜?”
严宋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棱角,落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底,都仿佛带了刺。
他的视线也很平和,可却落在身上的时候让人格外的膈应。
被点名的赵姨捏在手里的茶杯也撒在了手背上,她看着严宋护短的样子:“这还护上了?”
那明显不想纠缠的样子,让严宋覆在陈念手背上的手指敲了敲:“我自己选的女朋友,不护着还能怎么办?”顿了顿,严宋继续转头看着赵姨,整个人看着具有了攻击性,可细细看来,那恭敬好像还在:“既然赵姨也觉得心虚,那就请给我的女朋友道歉。”
“严宋,我方才说的那句话错了?”一直以来都是被小辈尊敬的人,第一次被要求向一个小辈道歉。
“错了。”这次回答的不是严宋,而是一直被严宋摁压住的陈念。
她的视线很凉,原本坐直的严宋也陷在了沙发里面,满脸无所谓的盯着那个所谓的赵姨,指尖在腿面上敲击着:“赵姨,既然当事人在,那就对峙?若是你错了,还请你给我女友道歉。”
严宋的话音落,陈念就轻笑了出来,她看着那张不屑的脸:“若是你错了,也请你把方才诋毁严宋的话收回去,给我男朋友道歉。”
“严恒,你就是这么管教小辈的?”眼看着自己被两个小辈针对的无力反驳,赵姨只好去求助严恒,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转身看着那原本和气的严家人,忽然觉得他们都好冷漠,完全无视小辈对长辈的无力。
室内很静,陈念越过茶几走到赵姨的跟前,一字一顿的询问:“你方才说,我借助严家的势力栽赃、污蔑自己的亲生父母,利用舆论摆脱自己所在的泥泞?为了跻身上流社会?说严宋昏了头,不顾家族荣誉,为了我没了做事的底线?这些我可有冤枉你?”
“难道不是吗?你陈念是什么人,这座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赵姨看着陈念梗着脖子,整个人看着格外的慌张。
“我是什么人?需要你告诉我吗?”顿了顿陈念的神色冷了很多,从侧面看,还有严宋的作风:“你说那些证据都是假的?证据呢?若没有,还请你给我道歉,给严宋道歉,因为他喜欢上我,严靖并没有瞎,反倒是你这种不知全貌,贸然给人定罪的人,眼瞎了。”陈念说完将赵姨手里已经凉了的茶杯拿了出来,将人扶起来:“还有以后,严家不欢迎,这样自以为是的客人。”
陈念的话音落,赵姨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严家四人,一脚揣在茶几上:“严恒,你是疯了不成?”
“慢走不送。”严恒说完就离开了现场。
本来早早的就想把人打发了,可却因为以前的情面在那里,他不能驱赶,严康和严靖也不能,只能等着两个小的回来了。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小的回来的时候,她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严恒,你确定不带严宋去瞧瞧?看着挺聪明的一孩子,怎么就被那样一个女子迷惑成那样了,为了她竟然编造证据、利用舆论……,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