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像是沉沉叹息,又好似不甘的呼唤,那书生明明几乎已经没有了气息,却又忽然缓缓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虚空之中的方潜面无表情,伸手一引,那纸符猛地向下飞去,继而啪的一声贴在了那书生后心的刀口上,然而自己却纹丝未动。
“罢了罢了,身为术者,但见他人之厄,却有能而不为,又说什么留的有用之身?还妄谈什么救难解厄?可怜方某一身算计,却终逃不过那句人生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啊!如今倒是理解师傅当年为何如此决然了。”
“此符可使新死之人白骨生肉,百病尽除,然后再趁其虚弱之际夺舍重生,但如果光治伤不夺舍也是没问题的吧?”
“死了死了,这回可是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啊。”就在方潜絮絮叨叨之际,那纸苻彻底幻做一团金光贴在书生的刀口处,就见那刀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愈合,顷刻之间便完好如初。
“我……这是在哪里……?啊呀!鬼怪!”金光褪去之后,那书生缓了好一阵才勉强爬了起来,但除了满身鲜血,那刀伤已是痊愈了。他迷茫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却猛地看到了浮在半空之中的方潜。
原来方潜没有趁机夺舍,魂魄离了纸符太长时间暴露在外,此时已经可以被人眼看到了。
“那药呢,你也别再去找了,赶紧下山,省的再被歹人所害。”方潜面无表情地说。“此番为了救你,把方某的性命都赔进去了,索性赔就赔个彻底。此去西南一百五十里,鞔州城北门外城隍庙旁,有三颗最粗的古树,三棵古树上三根最粗树杈的影子,午时会在地上交错。届时你从交错之处挖下去,会有白银数千两,足够你治病救母了”
“方某我念你一片孝心,就送你们母子俩一套富贵吧。”
说罢方潜也不等书生答话,就飘然远去了。
……
但方潜话虽然是说的漂亮,可那银子些其实是他降妖除魔所积攒下的全部积蓄。自师傅去世以后,他这四年一共也就攒了这么多银子,所以华府悬赏500两金子时他才会动心,毕竟若是一单做成,就能顶他四年的辛苦。
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这方潜在半空之中悠悠荡荡,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心绪,做都做了,还想得过于多做什么?
“哎,奇怪了,这锁魂的使者怎么还不来呢?据说不会超过一时三刻,方某都脱离这纸苻多久了,真是奇哉怪也。”
“它们不会来接你,因为你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啊!是谁?”方潜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
但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樵夫,敦实的身体,黝黑的皮肤,背上背着一捆打好的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方潜觉得这些年遇到的事情都没有此时此刻奇怪,普普通通的一个樵夫,却对他说出这一样一翻奇怪的话。
“我方才见你以魂魄催动法咒,却没有立时进入肉身调养,现在已然是伤了根本。”那樵夫依然面无表情。
“你全看到了?”方潜大感纳闷,毕竟刚才除了他和那书生,没有发现旁人。
那樵夫嘴角动了动,小心翼翼的放下背上打好的柴,然后站定了,继续直勾勾地盯着方潜。
“你……”方潜说不出来话来。
“走罢。”话音未落,也不见那樵夫有何动作,顷刻之间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方潜不知道说什么。
“走罢。”樵夫说完自腰间掏出一把黝黑的镰刀,往天上一抛,那镰刀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顷刻之间就化成一只仗余长的金乌,俯冲下来,在樵夫和方潜旁边绕个不停。
“时间不多了,跟我走。”那樵夫说罢也不看方潜,自顾自的跳上了那只硕大的金鸟。
“想不到山中居然有这般隐者!如果他真要害我,却是用不着如此这般的。”方潜想罢,毅然跳上了金乌,心道:“也不知道这人要带我去哪。”
“附稳了。”那樵夫的声音依然不带感情色彩。随着樵夫的一声呼哨,那金乌就如同流行赶月一般飞了出去,方潜牢牢地附在金乌上,只看四周景物已经在这无以伦比的速度之中,淡成一条条灰灰的线。
不知过了多久,樵夫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风中传来,“时间不够了,你且附在我的背上。”
方潜听罢也不多想,以最快的速度趴在了樵夫的背上,说来也怪,他的魂魄一贴在樵夫的衣服上,就腾起了一层淡淡的白光,连同樵夫一起包裹了起来。
“此去南海数万之遥,需再用力。”樵夫说完,凝重的伸出双手,在那金乌的脖颈上重重的按了一下。
“呜……”那金乌蓦地扬天长鸣,周身金色的光芒的更浓了,瞬息之间,连那灰色的线条都不见了,耳边的风声也不见了,方潜只觉得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世界如此的柔软,温柔到只想让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