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降出来,招呼两人进入窝棚吃饭。
腌豆角炒腊肉装了满满一盆,一只乳猪烤得金黄发亮,还有一罐骨酥肉烂的山鸡汤。
不顾体面,风雨刀叉齐上,下筷如捣蒜,喝汤连骨头带肉齐吞,就像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一般,饕餮一顿后,直呼过瘾。
他这副吃相,唬得周围几人均是一愣,连连怀疑,他这是几辈子没有吃过饭一般。
饭毕,风雨随着云赶月走到他居住的窝棚。风雨还显得有些木讷,不会说笑,云赶月与他交流几句后,感到无趣,铺好床,便嘱咐他早些安歇。
他自取出两张兽皮,对着兽皮上的画纹,仔细端详起来。风雨奇怪,拿过一张来,只见画纹如行云流水,缱绻繁复,首尾相连,不知有什么作用。
两人正研习着,多降突然来访,见此情形,又咕哩呱啦诉说了一阵,见两人发呆,拍了一下脑门,匆忙跑了出去。多降叽里呱啦的一通说话,两人只听他多次说到一个词:符篆。就留心记下了。
多降又跑了回来,摊开一张兽皮,割断山鸡喉咙,把几滴血滴入墨中,挥毫搅拌均匀,沾饱,一时间运笔如飞。
不消多久,兽皮上便呈现出一副一模一样的画纹。
待得墨干,他运行灵力,灌入兽皮,画纹开始一点一点发亮,等画纹全部亮起,多降吁出一口长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表示大功告成。
风云二人本待告辞。云赶月领着风雨见识了一番这张符篆的威力,二人见多降肯背着阿普罗传授此术,便又住了月余,潜心研学,两人给此术取名:火球术。
这月余之中,三人除了画符,喝酒,便是结伴到第三阶梯深渊旁的山林中去狩猎。风雨渐渐恢复了灵活,话说得越来越多,打闹起来,居然是最闹腾最胆大的一个,反倒常常让云多两个伙伴头疼。
在这个相处的过程中,多降慢慢地能够吐出一些口吃的发音,两人也渐渐明白了一些部落短句。少年人在一起,又并肩作战,不知不觉间,开始难舍难分,相濡以沫起来。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待到火球术两人同时学成,风云二人提出告辞,多降直送出几十里地,这才洒泪作别。
走出极远,二人回头望去,多降仍然站立原地,不肯离去,扬起手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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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土蛇王得了四大王的首肯,带了一大堆人族的宝贝,翻越千山万岭,去主子龙麒麟大人那儿,费尽唇舌,秘密求得了一只糜鹿回到自家领地。
它大气还不曾喘,又巴巴的赶到朝阳坡上,去查看一株药草。
看到那株毛茸茸的,长着一圈圈花纹的药草,仍处在森严的防卫中时,土蛇王才彻底安心。
四品灵草——猫尾儿肥。
这株说不上漂亮的药草,虽说长在自家领地里,却是长在土蛇王最不喜欢的朝阳坡上。
那里太晒,它把土蛇谷中,凡是不怕晒的族人,都踢到朝阳坡去护卫这株药草。
一个多月的奔波,还有来回路途上,面对各路大王拦截时的担惊受怕,以及各种斗智斗勇令土蛇王疲惫不堪。
此刻,舒服的躺在王洞里,心里喜悦不胜,开始浮想联翩。
虽说心疼,可若不是这株被人类称为四品灵草的植物,龙麒麟大人怎么会舍得答应本王的苦苦哀求,赏一只糜鹿给本王救治儿子呢?
两个月前,土蛇王最亲最疼爱的幺儿子小土蛇去深渊执行任务,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修士拍了一掌,躲到谷水的蛇洞里才侥幸逃过一劫,回到王洞,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请了几个名医来诊治,开出许多草药的方子。蛇体本为至阴之物,小土蛇挨的那一掌又是阴毒的掌力,需要用阳刚之药解救。可是按方用药以后,小土蛇还是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
后来,名医们才发现是少了一味温阳的药引来中和。名医们经过商议,一致推荐糜鹿血。
该血能补先天之精,益阴阳之气,固阳延年。
糜鹿,是神族上古之祖应龙大人留给后世子孙最好的恩赐。
“一只成年糜鹿每天可采一小杯血,每天在药汤中加入一勺,当天就会有效,三日后即可见功……待好个八九成,若食用糜鹿肉,保准王子痊愈,痊愈后,不止恢复如初,必定更胜从前,甚至会惠及后代子孙。”
这番话,深深地回荡在土蛇王的脑海。
甚至一位名医私下央求于他:若大王他日能够得到一只糜鹿,臣民愿意拿出一生积蓄来换取一碗糜鹿血。
听得名医们把糜鹿说得那么邪乎,这番前去祈求,又见主子大人们都宝贝得很。
回来的路上,大人所派的两个王将护卫那嫉妒的眼神,及求得一小杯糜鹿血后满足的样子,土蛇王越想越无法休息。
土蛇王坐不住了,以前没有糜鹿,这些话权当听听。现在,嘿嘿,嘿,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声大喝:“来人,把刚才王子没有用完的糜鹿血给本王拿来。”
糜鹿血很快呈上,一小杯取了一勺还是一小杯。
土蛇王仰脖一口喝干,又伸出舌芯把杯底舔个净光。
不一刻,从腹内升起一团火,这团火竟越烧越旺,大有焚身之势。
土蛇王急呼:“快传爱妃。”
护卫启禀:不知该传哪位王妃?
土蛇王一尾把它煽出洞去,吼道:“笨蛋!哪个快,传哪个。”
这一个下午,土蛇王一连传了三个爱妃。王洞中,不停的传出靡靡之音。三个王妃,都是婀娜多姿的进王洞,最后像一摊烂泥似的被抬回了后宫。
土蛇王太满足了,有成仙的感觉。
自从它当上土蛇谷的王以来,后宫妃子众多,又加上这些年扩地争斗,导致精力大不如前。现在又到了桑榆之年,更是往往力不从心。突然焕发了第二春,简直是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土蛇王把糜鹿爱若至宝,接来王洞亲自喂养,形影不离。那株猫尾儿肥,若不是龙麒麟大人指名要的药草,看糜鹿那馋诞欲滴的模样,就毫不心疼地让它给一口吞了。
土蛇王下令进献药草,灵气越重越好。岂料,十几座大山采来的灵草,堆了一堆,糜鹿居然视若无睹,唯独对那株猫尾儿肥一见倾心,情有独钟,一天一夜之中不思饮食。
土蛇王又怜惜又心疼,亲自带着它,走遍了整个领地,甚至还悄悄潜入相邻的两个王域,苦苦寻找第二株猫尾儿肥,却没有结果。
回到王洞,大发雷霆,把属臣守卫们一个个骂得狗血喷头,除了守卫猫尾儿肥的,一律撒出去寻找猫尾儿肥。
第二天,独自带着糜鹿巡查到朝阳坡下的山坳里,突然发现了一条清秀的妙龄青蛇在草沟边小解,顿时春心荡漾,按捺不住,撇下糜鹿,把小青蛇扑卷到草沟中狠狠一场缠绵。
一番云雨过后,小青蛇倒是离不开自己了,可糜鹿不见了。
这一下,土蛇谷大乱。
揭地三尺,最后确定糜鹿确实丢了,土蛇王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滔天怒火。
次日清晨,土蛇王撕碎了小青蛇,扔到相邻的王域青蛇谷外,倾全谷之兵,阵列到青蛇谷外,讨要糜鹿,不然就要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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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赶月拨开枝叶缝隙,“奇怪!上次和多降一块来,还能看到兽族的护卫在斜坡上,现在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怎么一个护卫也不见?”
风雨问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会不会换成暗哨了?”
云赶月肯定地道:“不会!周围都观察过了。一个多时辰,就算有暗哨也会暴露的——难道你以为,一个兽族的三阶属地里,护卫的智商会很高?”
风雨不由得哑然失笑。
云赶月又道:“上次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个三阶灵兽,成群的二阶凶兽镇守,如今怎么都不见了?”
风雨打趣他:“咱俩要是都修炼成隐迹境,就可以硬抢了……”
云赶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净说傻话,我真奇怪,上次你救我和多降,怎么干掉的那只黄目黑鹰?”风雨翻了个白眼,神秘一笑,也不做解释。
云赶月舞臂一晃,手中多了一个绿瓶,伸到风雨的面前,笑道:“看!对面树叶飞舞的方向,哈哈,天公真会作美啊!”
“迷螺蛳粉?”
“不错,咱们做佣兵的,可是不敢大意。以前手头紧,买不起。现在,少了多降,你我搭伙,依然无往不利,咱俩也该做些大些的买卖了。这东西,只用一丁点儿,连藏在水底,穿着厚甲,隔着水,都能把螺蛳迷晕的迷螺蛳粉,还会怕区区两个三阶灵兽?”
两个人离开密洞,相互掩护着,快速向朝阳坡接近。
一路虽然畅通无阻,但谁都不敢大意。
风雨手心里沁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看向云赶月,看他的腰弯得硬梆梆的,也远不似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
云赶月恰好看过来,给了风雨一个微笑,风雨觉得,那笑容是苦涩的,简直比哭还难看。
很快的,两人看到了,斜坡上居然生长着一株四品灵草。那棵灵草色泽金黄明亮,像猫儿尾巴一样毛茸茸的直竖向天,由底部到顶端,均匀的排布着一圈一圈的黑色花纹。
“哇!居然是猫尾儿肥。”风雨兴奋的轻轻叫道,云赶月慌忙用手臂捅了他一下。
一头二阶凶兽正蹲卧在那株灵草边。茫然的抬头扫视过来,二人早已伏卧,掩藏了行迹。那头凶兽又慢慢地低下了头颅。
“咔!”的一声轻响,在土坡上轻轻传送,只见灵草顶端,突然迸发出一片黄晕。风云二人睁大了眼睛,那头凶兽完全被眼前的所见的异相吸引。
打开绿瓶,风雨和云赶月虽然吃了解药,但依然掩住口鼻,只见绿瓶中缓缓升腾出一些绿色的粉末,随着风势,慢慢化为无形。
黄晕越来越浓烈,一条条细长的黄蕊开始生长出现,一股馨香由淡转浓,沁人心脾。黄蕊越长越多,黄晕逐渐消失,灵草的顶端出现了一颗花蕾。然后,一朵黄花脱蕾而开,黄蕊一条一条的掉落,那头二阶凶兽把鼻子凑上去闻着嗅着,一脸的迷醉。
那朵黄花不停地生长,不消一刻,那朵黄花便足有脸盆那么大,开始停止生长,远远望去,晶灿夺目。
万物灵长,造化真是奇妙。目睹这一奇景,那头二阶凶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兽爪一扫,把猫尾儿肥一把从土中连根拔起,叼在口中,准备离去。
刚走得一步,一阵微风拂过,凶兽喵呜一声,一头栽倒。
两个年轻的身影快速飞掠而来,一个身影迅速敲碎了凶兽的牙齿,取出灵草,一抖手,灵草瞬间消失。另一个身影猫着腰警戒,梗着脖子四下里瞭望。收完灵草后,两个身影猫在坡上蛰伏一阵,又顺着来路方向飞奔而回。
原来,云赶月一直惦记着抓糜鹿前的那一幕,一直念念不忘。和风雨离开部落,跟多降告别后,路过阶梯深渊多降曾带他走过的那个秘洞旁,便带着风雨,穿越深渊,穿洞来探看消息,不想,这一趟竟然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土蛇王与青蛇王这一个多月来,因为他和多降偷偷擒跑了麋鹿,双方倾谷之兵,为此血拼了多少次。
风云二人来的正是时候。两个蛇王正在青蛇谷外举族开战,形势一度吃紧,土蛇王不得不把看护灵草的心腹都调了过去,只留下一个机灵的看守。
一颗“猫尾儿肥”拿到修真林,换了两千颗肚灵珠,两人一分为二,一人一半,都喜悦无比。
在云赶月的怂恿之下,二人组成了一个以二人为首的佣兵小队,招募不来高强的人士参加,只有邻居骆侯和其它几名与云赶月相识多年的小伙伴加入。经常入山的,倒只有风云二人。
风雨暂时寄住在云赶月家,一座破落的小院子。家中只有云赶月的母亲一人,容貌显得有些蒿枯,身材高挑,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风雨总有种感觉: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不知道过往曾遭受过什么样的磨难打击,才变得如此冷峻严厉。
不过,一向反对云赶月交朋友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对风雨倒是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