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雪花落在高野的眼尾处,化成了水滴,流过了下颚,没入了衣领。
他无处可去,已经是凌晨深夜,又是暴雪天气,街上没有一个人。
想必有家可归的人,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陪着自己重要的人安睡于梦中。
那大概就是幸福。
高野如此理解。
家族人丁单薄,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家族事业已经即将面临破产了。
亲戚,股东都想着最后撕下他们一家的血肉。
父亲碌碌无为一生,母亲是个精明,非常具有想法的一个女人。
为了什么和她原本看不上眼的男人结婚,又生下他,高野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当时已然记事的他站在楼梯拐角处听着夫妻两人的谈论,其中只有利益撕扯,或许父亲喜欢着母亲,但他终究过于懦弱。
听了半程,他就冷静的转回了自己的房间,安安稳稳的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他们就离婚了。
说不出来什么感想,觉得挺好的。
他人自己的决定,是不需要考虑其他人。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大概基因里,那女人的影响比较多,他像她。
父亲抑郁过世,年少的他放弃了学业,进入公司撑起大梁。
没有人看好他,眼中都是讥讽,不屑,轻视。
有多少个日子?他不记得了,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奇迹般的,公司在他手里活了过来。
他很有天赋。
原先,他也只是试着做而已,他其实并不在意公司的存亡。
一步一步,一年一年,他人眼中的情绪转变的很快。
高野从不在意。
那是他人的情绪,不是他的。
“大哥哥,你在哭吗?”软糯糯的小女孩声音打算了他的思绪。
一抹红色撞入了高野的眸中。
多么喜庆的颜色。
眼前站着个小女孩,穿的圆滚滚的,如同瓷娃娃一样的脸,配着红色衣服,更显得惹人怜爱,长大了想必会惊艳不少人的目光。
如今,小女孩眼中清清澈澈的倒映着他的样子。
高野蹲下了身子,回她,“没有。”记事以来,他从来没有哭过,他也并没有想哭的情绪。
小女孩脸色好纠结,最终温热的小手贴上了他冰凉的脸,“好吧,大哥哥没有哭。”
高野愣了愣。
爸爸告诉她,别人不想说的,不想承认的,自己不能刨根问底。
凛子是个特别八卦的性子,被同学们告过好几次老师了,老师联系了爸爸妈妈,爸爸跟她讲了好久的思想报告,嘤。
小女孩很是善解人意。
凛子看了看大哥哥脖子空空荡荡的,冷风吹的凛子看着就冷。
之前她就是因为脖子吹了冷风,感冒了好久,可难受了。
大哥哥又哭又冷的,真的是好可怜。
善良漂亮的凛子拿下了自己的围巾,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眼前大哥哥的脖子。
她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自己的围法。
高野又是愣神了很久,直到小女孩给他围好了围巾。
带着小女孩体温与香气的围巾,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自己的脖子,原本的他真的不觉得冷。
可是如今,从脖子传递到四肢百骸的暖意,令他很是喜欢。
“大哥哥,早点回家睡觉觉哦。”小女孩带上了自己的小帽子,拉链拉到最上面,脖子一缩就跑进了雪地里,她冲他摆了摆手充当再见。
高野脚步不自觉的往前一迈,冰天雪地里,那一抹红色奔进了男人的怀抱,女人的手点了点女孩的额头,似是责骂女孩乱跑,她拿下了自己的围巾仔细替女孩围好,高野看不见女孩的神色,但是她铃铃的笑声随着冷风飘进了高野的耳中。
如同夏日里的风铃,一声一声的清凌宁静。
安抚了他荒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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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她后,很多时刻,高野觉得自己是变态。
一开始,只是想归还那条围巾。
许多年,围巾没有还回去,又一日从小学门口暗随着送她回家后,高野坐在沙发上,脸深深的埋进了手掌里。
他的感情,从不懂,到懵懂,又到恍然大悟。
中岛凛子每日都是父亲来接送的,她活的很快乐,家庭美满幸福,她很健康的一天天在成长着。
她在有着无限可能的年龄段,而不是他已经成熟了的世界观。
目前对她最好的,就是他的不打扰。
就这样他一天天看着她长大,她开心,他能从中感受愉悦,在不远处陪她开心,她难受,他也因此心情抑郁阴沉。
他想等她长大。
但是,他天真了。
感情,是讲究时间,陪伴以及时机的。
中岛凛子恋爱了。
高野第一次感受到心颤,心慌。
害怕失去一个人。
之后,她的父亲出事了,家庭破碎。
他心疼她,但不可否认,他心中窃喜。
卑劣的乘虚而入。
他不在意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凛子属于他了,他可以接受她在意的人从他身上拾取东西。
但是,前提是她。
她执拗,抗拒他对她的好,但无可奈何的接受自己母亲从他身上拾取东西。
那他便这样。
他依旧默默等她长大。
在潜移默化中渗透进她的生活,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直到有一天等她自己意识到他的存在时,已是不可磨灭。
他的小姑娘,执拗。
他看得出来,她在意的,不在意的,所以他就随着她的想法,让她长大。
但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的刻意疏离,渐渐地在他身上长出了脾气。
他纵容她,包容她,容纳她一切的坏脾气,坏情绪。
等着她某一天,爱意朝他汹涌而来。
他想着那一天,笑意充斥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