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掏出手机拨打卿欣的电话，一通她就挂，再打，关机。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任何解释都会是苍白无力的，但我又是如此渴望马上就向卿欣解释清楚。
莫然也出来了，“怎么回事？”她惊讶地问我。
“没事，是卿欣。”我说。
莫然恍然大悟，“哦，也太巧了，要不要我和她解释一下。”
“不用了，越说越乱。她会明白的。”
送走莫然，我回到酒店。
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飘过肖渺的笑脸，一会是王晓华埋头抽烟，一会是卿欣在哭泣，一会是莫然失落的表情。抽完烟，我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世界变化得太快，还是我适应不过来，一连串的事情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起了在中关村瞎晃悠的的日子，想起街心花园摆地摊的日子，想起卖酒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多么简单，多么快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短信：“清扬，电影的事情搞得怎么样了？”
我回：“妈，正在谈呢，快好了。”
妈很快回：“那就好，在外面，细心一点，照顾好卿欣。”
我又拨了卿欣的电话，还是关机。
想着她和朋友一起，应该没事，等气过头再说吧。
妈妈的短信一下让我心热起来。这么多年，妈总是默默支持着我，一切都是让我自己做主，她阻挡着爸的一切反对意见。
很多时候，妈就像一个老朋友。很多时候我不顺心的时候，在一进家门的瞬间就被她看透，每当这个时候，妈总会倒上两杯酒，和我谈心，一边喝酒一边谈，很多在我看来很头痛的事情，在妈那里都会变成云谈风清，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好大点事情嘛。”
妈曾经是援疆的女兵。在那段风云变幻的岁月，妈响应党的号召，把她的青春留在了祖国的边疆。妈开过拖拉机，种过葡萄，还参加过平定暴乱的战斗……
后来转业回乡，她把这段岁月酿成甘甜无比的葡萄酒。在县里举办的一次万人“转场舞”活动中，一个帅气的男子拨开人群，不容分说拉起妈的手就跳起来，那男的后来成了我爸。妈开玩笑说，爸是因为喜欢喝葡萄酒才和她在一起的，爸现在都只喝白酒了，我对此传说一直深表怀疑，
此时，我多想喝一杯妈酿的葡萄酒，或许，我会把眼前的烦恼当作一杯酒一饮而尽。
罗娜此刻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负气离开王晓华。
从罗娜离开家跟王晓华到北京的那一天起，罗娜就暗暗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她要用一辈子感谢王晓华，她人是王晓华的人，心也永远属于王晓华。她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但她相信自己，当然，也相信王晓华。
就在罗娜亲眼看见王晓华和贾晓玉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罗娜都始终坚信王晓华不是那样的男人，但那一刻，她必须装，从大吼的第一声开始，罗娜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不是在装了。她知道，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有的本能反应。
其实，从隔壁同一个系的贾珍珍有意无意来接触她开始，罗娜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罗娜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包括王晓华，因为贾珍珍和她套近乎的目的太明了，她的目的就是通过罗娜掌握王晓华和他公司的一些情况，然后告诉她的表姐贾晓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罗娜是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尽管罗娜故意做了一些手脚，但还是没有阻止贾晓玉对王晓华设下的陷阱。眼睁睁的看着王晓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罗娜的心在一滴滴流血。如果这个时候她回去，也许对王晓华是一个安慰，但是，除了增加王晓华的负担，她又能做些什么呢。罗娜作出一个大胆决定，她要利用贾珍珍的朋友圈，为王晓华报仇。
39。
罗娜发现贾珍珍的朋友圈看似复杂，仔细一想还是挺简单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公子哥，一种是演艺圈大佬的阔少，按性别来分就是男的都是公子哥加阔少，女的都是混迹演艺圈谋求上位的草根。
罗娜觉得这个古老而又现代的城市比家乡的森林更复杂，森林里已经没有了老虎豹子之类的凶猛野兽，但是，城市里面有，而且都穿着华丽的外套，都是一个脖子上顶着一个脑袋，你根本分辨不出是人是兽。
窝在大山里的孤独是物质困乏带来的是生存带来的一种无助感，而在这里，是精神上的恐惧感，犹如一只野兔从草丛钻进森林，陌生带来的迷失，迷失带来的未知恐惧。
但罗娜没有退缩，想到王晓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就是付出一切包括生命都不会后悔。
卿欣发来短信：“张清扬，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下，我不小心看到的一幕令人伤心，我不想听解释。我玩几天就自己回兴义了，你先把电影的事情处理好，当然还有你和莫然的事情也要处理好。等你回来再说吧。就这样。”
我了解卿欣的脾气，她发这条短信，似乎气头已过。这样也好，我先把电影的事情弄好再和她谈谈。
我给卿欣回了一条信息：“对不起，亲爱的，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给你补上。”
我又补了几个字发过去：“永远爱你！”
有时甜言蜜语是粘合剂也是催化剂，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讲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通过莫然的安排，我再次见到地平线影视传媒集团董事长李建明。
李建明不愧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一开始就数落我们的短板，没有大明星，题材、背景、投资、制作……能说的他全部说了一遍，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电影太没前途了，除了我能接恐怕就没有人敢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只有听他磨叽的份了。最后谈成的分成就是五天档期内三七分，我三他七，档期外全部是我的。在他看来，档期外不可能再有市场需求，所以根本就没考虑这个问题。他开出一千万的运作费，剩下的由他来出。
我早预料到这个结果，除了找他，其他一些小公司还真不敢接这部电影。我犹豫了，这简直就是逼我玩一把梭哈的节奏啊。刘朴听说后立马打了三百万过来支援，我叫常辉把公司的股权转让出去，凑足了一千万。
李建明看到资金到账，倒也不含糊，立即指派人手开始运作。
此刻，我仿佛是一个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傀儡，实现梦想的代价太昂贵了。
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给王晓华负责，我给莫然打了个电话，“莫然，做一部电影一直是我的梦想，现在就要成了，你多帮忙照顾一下，我先回兴义了，回见。”
莫然说：“你去吧，我会尽力的。”
迷迷糊糊中，李建明打来电话狠狠地说：张清扬，你拍的这是什么破电影啊，害我损失了几千万，你还我的钱来……突然，莫然也哭着进来了，张清扬，好多地方的院线都不接我们的片子，现在我们怎么办啊……王晓华头发凌乱，冲着我大笑，兄弟，完蛋了，哈哈哈……
“啊……”我惊声尖叫起来。
“先生，您怎么了？您需要点什么饮料吗？”空姐微笑着说。
原来是场噩梦，我擦了把冷汗，妈的，飞机上还做噩梦。
常辉早已等候在机场，看着这个兄弟，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上车，点烟，拨了卿欣的电话。
“在哪儿呢？我回来了。”
听得出来，卿欣有点高兴，“我在万峰林，你来么？”
“那必须的啊，你在大榕树下等我吧。”我灭了烟头说。
岔路口，我叫常辉打车回去，我开车飞奔万峰林。
每次看到大道尽头的徐霞客雕像，我都会把徐霞客当成孙猴子，孙猴子把手举过头顶眺望远方的妖怪都是这个招牌动作太深入人心了，就像首长接见群众挥动他们的右手一样。
我把车停好，跳下来，点了颗烟，大口地吸着，白云朵朵在头上飘过万峰林，没有人知道它们会飘向何处。在天上看云和在地上看云的区别真是天上地下，所以我从来不坐飞机的舷窗位置，就是像保留白云在我心中的美好。
远远的我看见卿欣坐在大榕树下玩着手机，拍成电影的画面应该是双手托着下巴，情深深雨蒙蒙地望着六六大顺峰。但这是现实的画面，不玩手机都说不过去。我悄悄地绕到她的背后，悄悄地蒙上她的眼睛让她猜猜我是谁。
卿欣吓了一跳，“别闹了，张清扬，知道是你。”
我说：“唉，配合一下嘛，女神。”
“谁是你的女神啊，你的女神在伟大首都北京吧。”卿欣还有些生气。
“想死我了！”我一个熊抱抱起卿欣，转圈子转得她求饶才放下来。
“讨厌啊你！”卿欣终于被逗笑了。
“唉，说正经的，咱们是不是去找一下隐士，聊聊。”卿欣说。
我说：“听你的，走吧！”
40。
我和卿欣很快就来到上次停车的地方，这一次，卿欣直接在小溪边赖着不走了，为了防止鞋滑，我干脆赤脚背着卿欣淌过小溪，冰冰的水流过脚背很是舒坦。
按照隐士指的路线，我们很快来到他住的屋子前。
我们刚走上台阶，隐士已微笑走了出来，我们赶忙上去打招呼。
隐士笑着说：“我等你们好久了。”
我心里暗暗吃惊，这个人真是神人，一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二不用智能手机，三不用互联网，难道他已经找到万峰林中存在的“天风地气”交汇点了？
我说：“先生，您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呢？您是不是已经找到“天风地气”的交汇点了？”
隐士说：“今早见一朵彩云从东而来，飘至此处顷刻间就散尽，必有来客。呵呵。至于那交汇点，至从你们上次来过之后我又苦苦寻觅了八百多座山头，仍旧一无所获。不过我发现越是往东，这股吸力就越强。这也算是一点慰藉了。”
卿欣说：“先生，我们相信您一定能找到它。”
隐士微笑道：“谢姑娘吉言，从见二位第一面，我这心里就有一种模糊而又亲切的感觉，我们也算是有缘人了。二位此次前来，定是有什么困难吧？不妨说来听听，看我能否相助。”
我把拍电影的事情一一说来，当我说到北京地平线公司时，隐士一下子就不那么淡定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隐士摆了一下手打断我，问道：“北京地平线？他们公司的老总是不是叫李建明？”
“啊！”我眼镜差点震掉了。
“到底是不是叫李建明啊？”隐士有些急了，追问道。
我摸了摸头，说：“是，是叫李建明，微胖，看上去有点凶的样子。”
“果然是他！”隐士看了看门外的山峰。
这个世界太不可思议了，隐士居然和李建明认识。我一时也傻了。
卿欣说：“先生怎么认识这个人啊，听张清扬说他城府很深，看上去就是个玩弄阴谋诡计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先生。”
隐士捻动手中的珠子，并没有回答卿欣。
他说：“清扬，你继续说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李建明利用贾晓玉作为诱饵，设计陷害王晓华和陆兵，夺走电视连续剧《**风云》运作权的经过，又讲了李建明和我一起运作《看，这条狗！》的事情。
隐士认真听完，看起来有点生气。
隐士说：“他还是本性难移啊，唉。清扬，你放心，有我在，他李建明害不了你的。”
隐士的话让我更加摸头不着脑了。我说：“先生，你和李建明认识？”
隐士说：“不仅仅是认识，我太了解他了。你和他合作，要慎之又慎，凡事必须考虑周全留条后路才是。”
卿欣说：“先生，你一定要帮助清扬，他这次可是把所有家当都押上了，输不起啊。”
隐士说：“姑娘不要过于担心，如果你们遭遇困局，电话告知我，我定会尽力相助。至于我和李建明的关系，我想，既然和李建明扯上了关系，那还是让你们慢慢知道的好，现在知道了反而对你们不利。”
既然隐士这样说了，我们也不好再问下去。
卿欣掏出记事本，隐士在上面留了电话，一个是本地的手机号，一个是北京的座机号码。
隐士说：“座机号码到时应该用得上，一并记上吧。”
回城路上，我一直在想，隐士和李建明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卿欣说，听隐士说话的口气，凭着女人的第六感，他们之间应该不是一般的关系。
隐士来自东北，李建明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
我越想越复杂，不过总算心里有点底气了，下次进京一定要弄个明白。
41。
王晓华打来电话说电影的事情进展顺利，已经进入有关部门审批阶段，就等放映许可证了。他还告诉我刚才从李建明的公司出来时晃眼看见罗娜了，可惜晚了一步，罗娜上了一辆豪车绝尘而去，保安说那车是李总家二少爷的。
王晓华问我怎么办，我联想到莫然和隐士说的话，断定罗娜突然出现在地平线公司肯定另有隐情，加上罗娜一直不接王晓华的电话，这些迹象都在说明罗娜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故意回避王晓华。我对王晓华说，不着急，只管按照计划进行就是。我还把隐士和李建明不是一般关系也告诉王晓华，让他有点心理准备。王晓华也是大吃一惊。
罗娜在一个酒会上，通过贾珍珍的介绍认识了李建明的二少爷李锦程。
李锦程初中就被送到了美国，李建明的本事他没学到，他就只学会了一样，玩女人，而且专挑演艺圈的下手。酒会上罗娜唱了一曲家乡的原生态歌曲也是她最拿手的《姹娜、姹娜》，经过一年多对声乐的系统学习，罗娜将流行唱法的一些技巧天衣无缝地融入《姹娜、姹娜》，一曲唱完，惊艳全场。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将目光投向这个不施粉黛的姑娘。正在和一位女明星套近乎的李锦程也惊呆了，看惯了玩腻了那些浓妆艳抹，突然发现这么个清新脱俗的美人，他当然不会放过了，当他看见罗娜和贾珍珍在一起时，像猎人发现猎物一样眼放光芒，立刻扑了上去。
罗娜明白这个李锦程应该对王晓华有帮助，于是顺水推舟，便和李锦程开始交往，当然，罗娜保持着高度警惕。即便是李锦程使出泡妞三板斧，送奢侈品送豪车豪宅之后仍不为所动，但又不坚决的拒绝，罗娜故意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这让花花公子李锦程大伤脑筋，不过也更激发了他的欲望。
罗娜了解到，一旦电影放映许可证办下来之后，就进入了真正的推广营销阶段，要想掌握这些对外人绝密的内部情况，必须进入地平线的市场公关部。
于是，罗娜故意在李锦程面前提起学校要求找单位实习一段时间的事情，李锦程正苦恼对罗娜无从下手，一听罗娜说这事，简直是天上掉了个林妹妹似的，打着口哨，开着豪车，带着罗娜趾高气昂地跑到公司市场公关部。公关部经理也是会很来事的人，一看二少爷亲自送这么个漂亮的女生来，肯定是得小心供着了。
罗娜进入市场公关部的条件其实太便宜了，无非就是陪李锦程出去吃饭而已，他们要是晚一点出公司大门就撞见王晓华了。
其实，李建明根本没把《看，这条狗！》放在眼里，之所以接这个项目，完全是为了莫然。当然，他不像他那不成器的二儿子李锦程那样，他想征服一个女人，必须先俘获对方的心，让女人心甘情愿。所以，莫然虽然成了他的助理，只是他安排的第一步棋。
李建明真正的心思在《**风云》这部电视连续剧上，这是名利双收的大项目，他当然盯在眼里。
眼下正是国产影视低迷时期，这给了欧美影视巨头一个巨大机会。李建和一家美国公司谈妥了，近期就要引进最新上映的《速度激情》，按一般正常的档期安排，这部片子可能和《看，这条狗！》造成冲突，按照李建明的一贯行事风格，他肯定会抛弃《看，这条狗！》，这样一来的话，他损失不大，但投资方肯定就完蛋了，仅仅是支付利息一项就能把人拖死。
这个设想很不幸成为现实，莫然得到这个消息，马上电话告诉了我，我就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一下空白了。
楞了半天回过神来，我马上给王晓华打电话，王晓华的手机一直占线，再打，还是占线！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下真完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