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清重伤伏倒在地,双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明明已经能望见洒在林外路旁的那一地月光,但迟迟不见所待的几骑白衣,无奈绝望的侧过头,望着昏坐在一旁是树下的夜长歌,双眸中泪光滢滢,心下自责不已:“对不起,都怪我,不仅笨手笨脚触发了陷阱,害你中了迷烟,现下又杀不了敌人,更不能像当年你救我一样救下你,竟还妄想和籁叶姐姐比,真是没用。”
带头黑衣一脚踩她握剑的手上,缓缓蹲下身来,一把揪住燕婉清的头发,将她头提起来,右手短刀拍打着她的脸颊逼,狠狠的逼问道:“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老实交代还能给你个痛快。”
燕婉清被揪着头发提起,感受着短刀的冰冷和起刀上鲜血的粘稠,却毫无还手之力,情形又好似回到了那夜。
那夜,整个燕府兵刃交戈,惨叫连连,宛入地狱,如在噩梦,被逼入死胡同的燕婉清,绝望的看着黑衣人一步步逼近自己,却无路可逃。
然与那夜不同的是,那晚将自己救于刀下的人,现在正昏坐在不远处,不得动弹。
恩仇未报,却将身死,双眸不禁涌出两行清泪,缓缓划过双颊,微微挪动双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
忽见另一个黑衣人提刀向昏坐在树下的夜长歌走去。
燕婉清本已绝望的心又再次挣扎起来,却还未撑起身子,就被带头黑衣用刀柄砸在背上,爬倒在地。
眼神凶狠的瞪着带头黑衣,不做言语,试图握紧手上长剑,作亡命一击,却在长剑上削的瞬间就被黑衣察觉,后跳躲过。
剑势有去无还,直将被揪住的三千青丝,尽数割断,翻身躺倒在地。
断发被黑衣扬在空中,四下飘落,耳边传来黑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既然不肯开口,那就永远不要开口!”
燕婉清眼角余光憋见一道刀光向自己脖颈落下,缓缓闭上了眼。
“铛”一声清脆的兵刃交戈声响起,燕婉清再次睁开了双眼。
突见斩向自己的短刀已被长剑架住,长剑一绞将短刀卷飞出去,下一刻剑锋已架住了黑衣人的脖颈,而剑的主人正是萧逸。
而此时,燕婉清更关心另一边,只见净禹脚下凌霄踏云步急飞,迅速奔向正提刀斩向夜长歌的黑衣人,剑锋急刺,一剑入背穿胸,当下将黑衣人击毙。
随着黑衣人倒下,燕婉清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突闻叶慕晴咧咧的骂道:“你俩跑那快急着投胎吗?等下我会死呀?”
一边骂一边向这边赶来,直到看见昏坐在树下的夜长歌和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燕婉清才止住嘴,心下暗道:“好像真的会死。”
当即跑到燕婉清身边,将她扶起,搀着向夜长歌走去。
萧逸见夜、燕二人的重伤不免有些愤怒,对剑锋下的黑衣人厉声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眼珠一转,当下跪倒在地,竟求饶起来,说道:“大侠饶命,小的只是听吩咐办事,小的一家性命都在圣天教手中,小的也是被逼的,求大侠绕过小的。”
萧逸再次听到圣天教,眉宇微皱,继续逼问:“圣天教是什么教,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黑衣人似是颤颤的说道:“小的之前也从未听过,只突然有一天家中老小非要我随她们去参拜什么圣天明尊,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被圣天教蛊惑了,我一家刚出村口就被几个自称引路人的蒙住了双眼带上马车,待摘下眼上布条时,已到了他们所说的圣坛,并被他们的圣使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要入教替他们办事。”
黑衣跪伏在地,眼珠子直打转,心中盘算着:“叶老大说过,一旦被发现全抛给圣天教就完事了,我伤了他同门,他正值气头上,肯定不会饶我,我得寻机逃跑才行。”
萧逸觉得黑衣人所述有诸多可疑,但目光瞟了下夜、燕二人,心想:“夜兄与燕姑娘乃是追黑袍而去,又与此人缠斗,黑袍似乎也与圣天教有关联,看来黑袍的去向必是要从他嘴中问出,此人所述细节处虽尽是疑点,但也有几分靠谱,当下还是先寻得黑袍下落要紧。”于是继续逼问道:“黑袍与圣天教是什么关心?他现在去了哪里?”
黑衣人听萧逸如此问,顿时想通之前二人寻至林间木屋的原由,当下说道:“你们说的黑袍应该是赤鸦大人,小的在教中地位低下,只知他在圣天教有很高的地位,具体什么职位小的也不知道,他现下应该是回苏湖畔的据点去了,其他小的真的不知道了,大侠绕了小的吧。”
一边回答着萧逸的逼问,一边在心中对赤鸦大骂特骂:“该死的赤鸦,平时作威作福也罢了,还给老子引来这么个大祸患,回去又要被叶老大臭骂,真他娘个杀千刀的赤鸦。”
萧逸见黑袍有了下落,便开始逼问心中的疑虑,说道:“你之前说你是在村里?一般村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武功?”
黑衣人见萧逸起疑,心下大慌,解释道:“是圣天教的圣天使逼我们每天练的。”在说完瞬间右手抓向萧逸握剑手腕,起身一脚踢向萧逸腹部。
萧逸大惊,见黑衣人一直唯唯诺诺的态度,未曾想他会突然发难,赶忙横转剑锋,一剑削向黑衣人夺剑的右手,左手同时一掌拍出,拦下袭向腹部的一脚,直接将黑衣人击出数尺,自己却也被这一脚逼退数步。
黑衣人先前体力已被大大耗损,心知不可再斗,落地后赶紧爬起,捂住被剑削破的右腕,奋力向林子深处跑去。
萧逸稳住脚步,施展凌霄踏云轻功赶紧追上去,不过片刻功夫已追至黑衣人身后,余怒未消的萧逸,一剑便直袭黑衣人背部要害。
黑衣人还想在挣扎,妄图躲过袭来剑锋,孰料不论黑衣人如何闪躲,剑锋依旧死死指向背部要害,下一刻已透体而出,将黑衣人击杀。
燕婉清在叶慕晴的搀扶下来到夜长歌身边,一方查看,见夜长歌除了左掌上的剑伤外,并无其他伤痕,心下大安,但又立即从怀中取出金创药倒在夜长歌左掌的伤痕上,正想撕下割破的袖口给夜长歌包扎,却发现自己虚弱的连袖口都扯不开了。
净禹在旁见此,当下用剑划破衣袖,撤下一节袖口,说道:“夜兄的伤让我来包扎吧,燕姑娘身上的伤更需当先处理才是。”说完已俯身下去替夜长歌包扎好了手掌剑伤。
叶慕晴拨开燕婉清伤口处的碎衣物,见她身上的伤痕皮开肉绽,鲜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流出,只觉触目惊心。
作为世家大小姐的她何曾见过如此伤痕,不免有些害怕,同时又心生怜悯,当即掏出从家中药房偷偷带出来的上好金创药,替燕婉清包扎伤口。
燕婉清见叶慕晴来帮自己处理,心中是有些不大愿意的,大抵是本次的任务刺杀的乃是她的外公,所以不太愿在此受其恩惠吧,无奈现下身弱力虚,背部伤痕也难以自己处理,只能接受,嘴中嘀咕了声:“谢谢!”
金创药倒入伤痕处,疼得燕婉清牙关紧咬,一旁的净禹碍于男女之别不便替燕婉清包扎,却也将衣袖撕成条状,递给叶慕晴包扎。
待伤口尽数包扎好,萧逸也赶了回来,见夜长歌昏睡不醒,燕婉清伤势不轻,当下说道:“夜兄和燕姑娘皆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现晓日将出,师弟你先和叶姑娘在这边照看二人,我去附近村镇买辆马车来。”
向叶慕晴询问了下附近村镇的方位,便上马奔驰而去。
萧逸骑马按着叶慕晴指的路,不出一个时辰便已返回,将马匹换成了马车,还添置了些水和干粮。
此时,朝阳已升,天色大白,在将夜长歌和燕婉清扶上马车后,净禹和叶慕晴分骑两马跟随萧逸驾的马车向着黑衣人所说的苏湖行去。
途中萧逸心想大家一夜奔波未食,已是饥肠辘辘,遂将买马车时顺带置办的干粮分与众人。
叶慕晴在马上接过干粮,才吃了几口,便不满的嚷嚷:“这什么鬼东西,又干又硬,还没又味道,难吃死了,这东西怎么吃。”嚷嚷着便将手中馒头丢到地上。
净禹一脸鄙夷的望去,讥讽道:“叶大小姐,你当我们是出来郊游的呢?还要吃山珍海味,抱歉我们只有清水馒头,不吃就饿着吧。”
叶慕晴气得咬牙切齿,双目直瞪净禹,恨不得将他吃了,真后悔刚将手中的馒头丢到了地上,不然此时便可砸向阴阳怪气的净禹了。
净禹无视叶慕晴气恼的模样,悠哉的望着天空,继续讥讽道:“午时前我们不知能否见到酒店,毕竟这荒郊野外的,真拿不准呢?叶大小姐,你觉得呢?”
满腔怒气的叶慕晴闻言,直接策马靠过去,抬手便照净禹脸上抽去,却被净禹回手抓住手腕,反遭一番嘲讽:“叶大小姐是不是在家绣花绣得太多了,都绣进这武功里去了,这叫什么来着,花拳绣腿吗?”
叶慕晴看着净禹一脸嘲笑的神色,怒火中烧,一脚便踹上了净禹马匹的屁股,马匹当下惊鸣,载着净禹向前疾驰而去。
好在净禹眼疾手快,松开了她的手腕,否则非把她拽下马不可。
随马冲出去的净禹伏身贴紧马背,口中“啊啊”大叫,好似被吓得不轻,瞬间冲过了前面的马车,带着怪叫声扬长远去。
坐在马前方的萧逸见了直摇头,对师弟大大咧咧爱胡来的行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而不远处的叶慕晴却是心下大快,怒气全消。
马车中,燕慕晴拿着干粮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喝了几口水,便依坐车厢一侧,凝眸看着夜长歌昏睡的侧颜,见其嘴角似有微微翘起,心想或许是在作着什么美梦吧。
看着看着燕婉清脑海中思绪回荡,这是她第一次随他一起出任务,在此之前,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二人一起出任务的情形,无不是仗剑成双诛奸贼,事了拂身去翩跹,没哪一次是如此狼狈的......
想着想着,不禁嘴角也露出了一抹浅笑。
随着马车的摇晃,疲惫不堪的身躯渐渐睡去,睡梦中再次回到初遇夜长歌的那夜。